一、石桥与校舍

老石桥横在村口，桥下的水声像一把没合拢的扇子，把暑气轻轻扇走。桥这头，是废弃多年的小学校舍，墙皮剥落处露出灰砖，像内向的孩子露出怯生生的骨头。谁也没想到，这座桥会成为形婚的起点。

二、同志与拉拉的契约

阿禾是同志，阿蔚是拉拉。他们在一次“无公害蔬菜”市集上认识——阿禾卖苗，阿蔚卖土。那天，阿蔚把一颗椭圆形的番茄塞到阿禾手里：“足够甜，你尝尝。”阿禾咬下去，汁水鲜红，像无意中溅出的鲜血，烫得他心口一颤。

两人很快意识到：家里催婚的压力像山，挡也挡不住。于是，他们决定“形婚”——一张纸，两本证，转身就能各自回到原来的轨道。可是，真的足够吗？

三、种植的重量

他们把校舍租下来，合伙种菜。阿禾懂育苗，阿蔚懂营销，把“无公害蔬菜”卖到城里，股民出身的阿蔚甚至拉来几位投资人。菜畦一行行，像股民盯盘的红绿线，只不过这里的绿永远向上。

夜里，两人蹲在田埂上，看月光把菜叶照得透亮。阿禾忽然问：“我们这样，算不算把人身自由种进土里？”阿蔚笑：“岂止自由，我们把彼此也种进去了。”笑声散在风里，像飞跑的孩子，踩得夜色咚咚作响。

四、扇子里的风

形婚的第三年，阿禾的母亲病重。老人拉着阿蔚的手说：“你们得给我生个孙子。”阿蔚低头，把眼泪藏进袖口。回程的车上，阿禾把车窗摇到底，风像一把大扇子，把两人的沉默吹得猎猎作响。

“要不……我们离婚吧。”阿蔚轻声说。阿禾没回头，只说：“再等等，等这批番茄红了。”番茄红了，像一串串心脏挂在枝头，沉甸甸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
五、鲜血与转身

收番茄那天，阿蔚割破了手，鲜血滴进泥土，瞬间被吸干。阿禾冲过来，用袖子按住伤口。那一瞬，他们忽然明白：所谓形婚，早已不是一纸空文，而是彼此生命里真实的重量。

夜里，阿禾把化验单放在桌上：他感染了HIV。阿蔚看完，沉默许久，转身去厨房煮面。面汤咕嘟咕嘟，像心跳。阿禾说：“你走吧，别被我拖下水。”阿蔚把面推到他面前：“吃，吃完我们把地再翻一遍。”

六、足够

又是三年。老石桥被洪水冲垮一半，菜地却扩大到十亩。阿蔚把品牌做成连锁，阿禾在直播间教城里人阳台种菜。有人在网上骂他们“假夫妻”，阿蔚回一句：“真感情不需要给全世界开票。”

阿禾的病控制得很好。每天清晨，他先在菜畦里走一圈，看露珠在叶尖排成椭圆形的队伍，再回校舍给阿蔚煮咖啡。咖啡香漫过石墙，像一句迟到的誓言：我们在一起，已经足够。

七、尾声

洪水退后，村里重修石桥。桥墩上，工人们用红漆写下“无公害蔬菜基地”。阿禾和阿蔚站在桥头，看孩子们飞跑而过，笑声撞碎在空气里。

阿蔚忽然说：“如果当初没形婚，我们现在会在哪？”阿禾笑：“可能一个在城里相亲，一个在山里躲债。”他顿了顿，补一句，“总之，不会一起把人生种得这么深。”

桥下，水声潺潺，像那把从未合拢的扇子，继续给这座村庄，给他们，给所有同志与拉拉，扇出一阵带着泥土味的清凉的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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