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在凌晨四点砸向山城，像谁把晦气一股脑倒进嘉陵江。枚枚靠在合资酒店的玻璃窗前，小声说：“咱们这算不算形婚？”

我——她的同志“丈夫”——正在给拉拉微信群发定位。旅游业复苏的讯号比晨曦更早亮起，可我们的忧伤却像税源一样，被层层截留，到不了国库，也回不到心脏。

三年前，我们三人在一本社会学期刊上发表论文，题目叫《永久伴侣与临时契约》。席间，有学者拍桌：“把婚姻当市场，天经地义！”那时我们笑得张扬，觉得爱情可以像公司股改，拆分成A轮、B轮、合资、并购。谁料真正落地，才发现最锋利的不是合同，而是目光。

枚枚和女友拿到双方父母的“默许”——只要对外办一场婚礼，就算完成孝道。于是，我成了新郎，拉拉朋友的女友成了伴娘。暴雨那天，我们在洪崖洞拍完照，冲进出租车，司机随口问：“度蜜月？”我尴尬地点头，枚枚却大笑：“对，先去三亚，再飞欧洲，把旅游业欠下的浪漫一次性补齐。”

然而浪漫是有利息的。婚礼翌日，母亲递来一本红色存折：“你们合资买房的税源，我补上了，但孩子得姓咱家。”那一刻，我仿佛听见玻璃碎裂——原来所谓永久，不过是父母眼里的传宗接代。

夜里，我们缩在套房地毯上，像研究凶手档案一样研究婚姻法。条款冷白，像手术灯照出我们的罪行：伪造幸福、欺骗制度、消费善意。枚枚把脸埋进膝盖：“如果爱情可以被征税，我们是不是头号欠税人？”我小声回她：“那国家该给我们退税，因为我们在帮它维稳。”

拉拉女友从浴室出来，头发滴水，像刚被暴雨再次淋过。她说：“我订了明天去清迈的机票，那边有同志骄傲**，我们暂且逃掉吧。”我问：“逃多久？”她耸肩：“逃到忧伤用完为止。”

航班延误，候机厅的广播像坏掉的唱片，反复播放“抱歉”。我们坐在角落，把结婚证书折成纸飞机，投向垃圾桶。纸飞机在半空被空调风口吹回，落在一位保洁阿姨脚边。她捡起来，掸了掸灰，又递给我们：“年轻人，别拿红本儿开玩笑，会晦气。”那一刻，我突然想哭——原来在陌生人眼里，我们仍是天经地义的“夫妻”。

清迈的塔佩门挤满了彩虹旗。枚枚和女友在人群里接吻，闪光灯像暴雨后的露珠。我站在一旁，忽然明白：永久不是证书，而是瞬间的确认。就像此刻，他们的吻比任何公章都有效。

回国后，我们决定办离婚。民政局的大厅冷得像税局，柜台里的办事员头也不抬：“协议写好了？财产分割？债务？”我把那本曾被折成飞机的证书递过去，纸张皱得像被揉过的**。钢印落下，“注销”两字清脆，像凶手扣动扳机。

走出大楼，阳光正好。枚枚伸懒腰：“下次旅行，咱们别再带结婚证，带护照就够了。”拉拉女友点头，然后问我：“你呢？”我笑笑：“我去把论文撤稿，题目改成《形婚作为过渡仪式：一种临时避难所》。”

夜里，我打开那本旧期刊，在“永久伴侣”四个字上画了一条横线，旁边写：永久也许只是两场暴雨之间的间隙。忧伤还在，但它不再像税源那样沉重，而像雨后留在窗台的薄雾，轻轻一擦就散。

故事的最后，我们坐在江边小馆，老板端来毛血旺，席间辣椒翻滚如红灯。枚枚举杯：“敬我们——敬罪行，也敬自由。”我们碰杯，声音清脆，像注销婚姻时的钢印。那一刻，我忽然相信：所有晦气都会在某个黎明被暴雨冲走，而剩下的人，终将在彩虹下大声说话，不再小声。

形式婚姻网原创文章，转载请注明出处。原文地址：https://www.chinagayles.com/article-21858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