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阳的暮色总是带着一种特制的青色,像是从早市上被雨泡过的韭菜叶,又像是挂号窗口里那盏永远擦不干净的荧光灯。老李把自行车锁在小区门口,抬头看见楼上自家厨房亮着灯,心里忽然涌出一句没来由的恳求:今天能不能不吃饼?
老李是老师,教了半辈子生物,却教不会自己如何与欲望相处。十年前,他在校园布告栏里贴过一张“形婚启事”——为应付邻里盘问,也为堵住母亲催婚的嘴。对象是他大学同学的表妹,一个同样被家里逼到没落的拉拉。两人约法三章:不干涉私生活,三年后和平分手。
婚礼那天,老李穿着租来的西装,袖口还有上一任新郎留下的汗渍;新娘则把头发染成暗酒红,像一只要飞走的鹤。宾客们都说他们“郎才女貌”,只有老李知道,自己真正的风流债在后边——那个在信贷公司上班的男人,笑起来左边虎牙会发光。
形婚像一张巨大的饼,外表金黄酥脆,里头却填满了苦涩的葱花。第一年,他们按剧本扮演恩爱夫妻:周末去北市场买冻带鱼,晚上给邻居送饺子;老李的母亲逢人便夸儿媳“手巧”,却不知道那盒韭菜盒子是楼下熟食店十块钱三个的“特制版”。第二年,拉拉遇到真爱,一个从广州来的服装设计师,短头发,耳钉是亮银色的小剪刀。她们决定一起南下,临走前把婚戒塞进老李手里,像递给他一张车票:“你自由了,叛徒。”
老李没觉得自己背叛了谁。他只是把戒指挂在了钥匙串上,每天叮叮当当地提醒自己:婚姻可以是道具,生活却必须继续。第三年,母亲中风,临终前拉着他的手,含糊不清地问:“明明……什么时候要孩子?”老李把脸埋进老人掌心,闻到一股衰败的甜腥,像秋梨膏混着碘酒。那一刻,他忽然明白:自己不是母亲的叛徒,而是时代的叛徒——他背叛了那条“必须传宗接代”的暗河。
母亲走后,老李卖了老房,搬进一环边的小公寓。楼下有家新开的咖啡店,招牌是青色的,名字就叫“明”。店里卖一种“生物饼”,用蝶豆花和面,烤出来蓝得发紫,咬一口却是淡淡的奶香。老李常在傍晚去坐一会儿,带着教案和批改到一半的作业。有一天,店里来了个新店员,男生,二十出头,沈阳本地人,笑起来虎牙和老李记忆里那人一模一样。
他们没说什么多余的话,只是每次老李点单,男生都会在饼上多撒一层肉桂粉。老李知道,那是只属于他们的暗号。
2023年的冬天,沈阳下了很大的雪。老李去医大附属医院挂号,准备做静脉曲张手术。排队时,他听见前面两个大妈聊天:“现在这些年轻人,不结婚,乱搞,真是风流成性!”另一个接茬:“听说还有专门搞形婚的,骗家里钱,跟信贷诈骗似的!”老李低头看自己手里的青色号码纸,忽然笑出声来——原来在邻里眼里,他既是没落的老光棍,又是狡诈的骗子。
手术那天,男生请了假来陪他。**前,老李迷迷糊糊地问:“你以后……想留在沈阳吗?”男生把口罩拉到下巴,露出虎牙:“想啊,这里冬天虽然冷,但饼好吃。”
老李醒来时,窗外雪停了,夕阳把病房照成一片温柔的橘红。他想起生物课本里的一句话:生物的终极目的不是繁衍,而是适应。
出院后,老李把公寓重新粉刷成青色,在阳台种满薄荷和罗勒。他依旧去“明”喝咖啡,偶尔也给男生带自己做的韭菜盒子。他们不谈未来,不谈名分,就像两块被时间遗忘的拼图,在沈阳这座没落的工业城里,悄悄找到了彼此缺口。
至于那张形婚的离婚证,老李把它夹在了大学时代的讲义里,纸页已经泛黄,像一块被风干的饼。每当夜深人静,他会拿出来看一眼,然后对自己说:
“我不是叛徒,我只是学会了不再恳求世界理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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