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风雨从北方一路南下,像一艘失去坐标的油轮,撞碎在旧城灰白的墙面上。傍晚入夜,街灯一盏盏亮起来,把人行道照得发亮,也把垂头丧气的影子拉得老长。阿玖站在天桥上,手里攥着一张被雨水泡软的图纸——那是一份形婚的“配”方:双方父母、酒席、房产、孩子,甚至离婚条款,都被详尽地打印在A4纸上,像一张小偷提前踩点的地图。
阿玖是拉拉,也是同志;更准确地说,她是同志社群里的“玖号”,在一场接一场的追悼与追忆里,她学会了用沉默给自己编号。她的恋人阿黎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海边发呆,手机里循环播放着她们去年录下的诵读:“我们要在绵延的时间里,种一棵不被风雨击倒的树……”声音被电流切成碎片,像卒于半途的誓言。
形婚的急迫来自母亲腊月里的一通电话:“你表弟下周办酒,你连个配的人都没有,怎么办?”电话那头,母亲的咳嗽声像钝刀,一点点割着阿玖的耳膜。她想起小时候,母亲教她认字,用毛笔在红纸上写“玖”,说那是美玉,也是长久。如今长久变成了漫长的伪装,美玉变成了冰冷的图纸。
第二天,阿玖去见“配对”的男方——一个戴眼镜的程序员,说话像编译代码,精准得令人心慌。他们约在一间咖啡馆,窗外的小偷被保安追得满街跑,尖叫声像一把剪刀,把两人之间的空气剪得七零八落。程序员推了推眼镜,说:“我只需要一张结婚证,三年后离婚,你放心,我对你没兴趣。”阿玖点点头,却在心里把这句话翻译成另一行代码:if(形婚){return孤独;}
入夜,阿玖回到出租屋,把图纸铺在地板上,用彩笔在“离婚”一栏画了一朵小小的腊梅花。她想起阿黎说过,腊梅最不怕风雨,因为它在腊月开花,本就活在寒冷里。阿玖忽然想哭,却只是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,打开录音笔,开始诵读自己写的小说片段:
“她们把爱情折成纸船,放进时代的下水道,以为能漂到大海,结果却被油污缠住,像一艘迷路的油轮……”
录音笔的指示灯一闪一闪,像一颗不肯卒熄的星。阿玖想起大学时代,她和阿黎第一次牵手,在校园的玉兰树下,风把花瓣吹得满地都是,像无数张未署名的情书。如今花瓣变成了图纸上的公章、房产证上的共有人、民政局窗口的钢印。
形婚的前一晚,阿黎打来电话,声音被海浪拍得支离破碎:“我辞职了,买了张去你城市的票,腊月二十八到。”阿玖握着手机,忽然觉得所有风雨都停了,只剩下心跳在耳边轰鸣。她问:“你不怕吗?”阿黎笑:“怕什么?最坏不过是被家人赶出来,可我们已经没有家可回了,除了彼此。”
腊月二十八,阿玖没去民政局。她在火车站等到阿黎,两人隔着人潮对视,像两枚失而复得的钥匙。阿黎把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塞进阿玖手里——不是形婚的图纸,而是一张新的租房合同,上面写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。阿玖抬头,看见候车厅的电子屏上滚动着一句话:“所有急迫的终点,都是漫长的开始。”
那天晚上,她们挤在出租屋的沙发上,听窗外的雨声。阿黎说:“形婚像一张假钞,买不到真东西。”阿玖点头,把那张假钞撕得粉碎,碎片落在地板上,像一场迟到的雪。她们开始朗读彼此的日记,声音低低的,却盖过了风雨。读到最后一页,阿玖忽然停下,说:“我们不是在逃避,只是在换一种方式坚持。”
故事没有卒于腊月的寒冷,也没有卒于形婚的图纸。它像一条绵延的河,绕过世俗的礁石,继续向前。很多年后,当阿玖和阿黎在海边开了一间小小的书店,她们仍会在入夜时分,轮流诵读当年写下的句子。偶尔有年轻人问:“你们不怕吗?”她们会笑,像笑一场旧梦:“怕过,但后来明白了,小偷再厉害,也偷不走已经种在心里的树。”
风雨依旧,油轮依旧,但她们已不再垂头丧气。因为真正的家,从来不是图纸上的坐标,而是两个愿意在腊月里为彼此点一盏灯的人。
形式婚姻网原创文章,转载请注明出处。原文地址:https://www.chinagayles.com/article-21866.html
联系我们: | QQ:81585321 | 热线电话:0772-2827315
Copyright 2005 一路同形 All Rights Reserved. 一路同形( www.chinagayles.com) 版权所有
桂ICP备17008383号-7 | 增值电信业务经营许可证:桂B2-20220039 | 桂公网安备45020202000386号
Processed in 0.0267 second(s), 3 querie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