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站在老宅阁楼的木梯上，指尖触到一方雕花铜钱匣时，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。她掖了掖米色针织衫的衣角，将匣子捧到窗边。阳光穿过菱花格窗，在匣内十二枚乾隆通宝上切割出细密的立方光斑——这是奶奶临终前塞进她手里的，说能"指引真心"。

"又在研究古董？"身后传来苏棠的声音。这位穿着oversize卫衣的短发少女是林小满的室友，也是她形婚协议上的"法律伴侣"。两个同志选择形婚，本是为了杜绝亲戚催婚的烦扰，可当苏棠带着拉拉女友搬进婚房时，林小满才发现这份协议比想象中更脆弱。

"你看这个。"林小满将铜钱倒进苏棠掌心，"奶奶说铜钱分正反，就像人生有明暗。但我觉得它们叠成立方体时，每面都能照见光。"

苏棠的指尖在铜钱边缘摩挲："就像我们？白天在亲戚面前演模范夫妻，晚上各带爱人回房？"她突然轻笑，"上周我妈还说要来住半个月，我差点编纂出你出轨的白条证据。"

阁楼忽然暗了下来。暴雨砸在青瓦上，林小满看见铜钱匣内侧刻着《周易》残句："无常为常，真心不泯。"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同志酒吧，苏棠的女友阿青攥着她的手哭："你们形婚是保护色，可我们拉拉要的是理直气壮站在阳光下。"

"要不要去我的秘密基地？"苏棠突然拽起她。两人踩着积水跑到城隍庙后巷，推开一扇爬满爬山虎的木门。二十平米的空间里，旧书堆成迷宫，墙上的老照片记录着百年前女学堂的拉拉情侣，案头摆着未完成的《民国同志口述史》编纂手稿。

"这是阿青奶奶留下的。"苏棠点燃煤油灯，"她说真正能杜绝偏见的，不是形婚也不是谎言，而是把我们的故事写成史书。"她从抽屉取出两张泛黄纸片，"看，1912年有对女同志在报上登结婚启事，用的就是铜钱当信物。"

林小满的指尖微微发抖。她想起奶奶总说"带眼识人"，想起形婚协议里那些够写满三页纸的条款，想起阿青在家庭聚餐时躲在阳台抽烟的背影。雨声渐歇，月光从瓦缝漏进来，在苏棠编纂的手稿上投下细碎银斑。

"我们重新签协议吧。"林小满突然说，"不是形婚，是同盟。你教我如何理直气壮面对家人，我帮你们记录故事。"她掏出手机，"明天开始，我们带阿青去采访更多老人，把那些被白条掩盖的真心，都编进历史里。"

苏棠怔了怔，忽然大笑出声。她抓起一枚铜钱抛向空中，铜钱旋转着落下，在旧木桌上敲出清脆声响。"去他的现时规则！"她扯下卫衣帽子，"从今天起，我们要让所有躲在柜子里的人，都能立方体般多面发光。"

城隍庙的夜风掀起窗纱，两个少女的影子在满墙历史照片间摇晃。林小满摸出奶奶给的铜钱匣，将第十二枚铜钱轻轻放回原位。她知道，有些指引不在卦象里，而在敢于掀开遮羞布的勇气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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