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朗的里斯本,特茹河上的蒸气像一层薄纱,将这座西欧古城包裹得不真实。程远站在**处门口,第三次整理领带——这玩意儿勒得他喘不过气,却比任何测定性向的问卷都让他焦虑。
"现在反悔还来得及。"伊莎贝尔嚼着口香糖,薄荷味混着咖啡香飘过来。这个日葡混血的女人今天涂了正红色口红,像在给某种仪式标重点。
程远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夜晚。Bairro Alto的酒吧里,当他说出"我需要个妻子"时,这个正在画速写本的拉拉突然把钢笔拍在桌上:"正好,我需要个丈夫。"他们的手指在桌面上方形成同等高度的对峙,像两个黑影在谈判。
**员是个秃顶男人,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两株会走路的捕蝇草。程远数着对方眼角的皱纹,突然意识到:在葡萄牙,同志可以结婚,但面对家族时,形婚依然是许多柜子里的备选答案。除非你愿意让母亲把降压药当饭吃。
签字时伊莎贝尔的指甲掐进他掌心。"下文是各玩各的,"她低声说,"但今晚你得陪我去阿尔法玛区。"
程远的手机在兜里震动。亚历克斯发来的自拍里,葡萄牙人站在贝伦塔前,比心的手指缺了半截指甲——那是上周他们在 Cascais 海滩时,程远用牙齿啃出来的杰作。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黑影,后来程远才认出是警车的顶灯。
磨难从蜜月开始。伊莎贝尔的"自选动作"是带他去圣乔治城堡看日出,当晨光穿透蒸气时,她突然说:"索菲亚要回来了。"程远正在研究城堡石块上的海贝化石——这座山曾经沉睡在海底,就像某些真相。
"我的...女朋友。"伊莎贝尔把口香糖粘在古老的城墙上,"你介意吗?"
程远想起亚历克斯总爱用旧相机拍他睡觉的样子。有次他梦见自己变成特茹河上的蒸气,亚历克斯的吻像阳光,把他蒸发了又凝结成雨。"同等公平,"他回答,"下周亚历克斯要去波尔图拍纪录片。"
直到警车堵住公寓门那天,程远才明白伊莎贝尔为何总在包里放辣椒喷雾。两个便衣用葡萄牙语快速说着什么,程远只抓住"**""失踪"两个词。当伊莎贝尔把喷雾对准**时,他注意到她手背上有三道新鲜的抓痕。
"索菲亚在里约的前女友,"事后在**局门口,伊莎贝尔用打火机烧着一撮头发,"黑帮的。"火焰映着她瞳孔里的黑影,"我们的婚戒呢?"
程远摸向空空的无名指。昨晚亚历克斯把戒指套在他脚趾上,笑着说这样就像秘密结婚了。现在那枚银环正在某个证物袋里,和亚历克斯最后拍的照片躺在一起——画面里程远在厨房煮咖啡,背上的抓痕像葡萄牙的铁路线。
支持他们的是个叫玛尔塔的女警,右眉上有道疤。"除非你们想被遣返,"她嚼着同款口香糖,"最好表现得像对真夫妻。"程远盯着她警徽上反射的自己,突然看清了形婚最残酷的特点:它让真实变得需要被表演。
伊莎贝尔开始睡沙发。有天凌晨程远发现她在阳台抽烟,烟头的红光在蒸气里明明灭灭。"测定DNA要多久?"她问。程远这才注意到她穿着亚历克斯的T恤,那个印着"BE YOURSELF"的巴西产劣质棉衫,现在沾着机油和某种可疑的褐色痕迹。
当玛尔塔把亚历克斯的相机还给他们时,程远正在学做葡式蛋挞。烤箱发出的蒸气模糊了照片上的画面:亚历克斯站在某个仓库前,背后是堆成小山包的透明袋。伊莎贝尔用镊子夹起藏在相机背带里的SD卡,突然笑了:"不愧是你男人,连藏东西都这么..."
后文发生在辛特拉的山雾里。程远踩着潮湿的落叶,想起亚历克斯总爱说葡萄牙的森林像绿色的海洋。现在他正潜泳在这片绿色里,寻找那个标注着"除非"的坐标——伊莎贝尔用口红在地图上画出的圆圈,恰好盖住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。
废弃的仓库门吱呀作响时,程远闻到了熟悉的薄荷味。伊莎贝尔的喷雾罐在黑暗中发出嘶嘶声,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当手机电筒照亮亚历克斯被胶带封住的嘴时,程远注意到他缺了半截指甲的手正在比爱心——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姿势,只是这次,黑影变成了伊莎贝尔举着铁棍的轮廓。
回程的车上,索菲亚用葡萄牙语快速说着什么。程远望着窗外倒退的蒸气,突然明白他们四人的关系就像里斯本的28路电车:看似各自运行,却在某个转弯处必然相撞。伊莎贝尔把SD卡抛向空中又接住:"警方会支持我们吗?"她问的是玛尔塔,也是这个对同志依然存有戒心的西欧社会。
当第一颗子弹打碎挡风玻璃时,程远正把亚历克斯的头按在自己腿上。他想起**处那个秃顶男人的眼神,想起城堡上黏着的口香糖,想起伊莎贝尔烧头发时飘来的焦糊味。现在这些记忆都变成了同等锋利的碎片,在晴朗的里斯本午后,将形婚这个虚伪的壳子击得粉碎。
"除非我们死,"伊莎贝尔转动方向盘,轿车在狭窄的山路上划出Z字形,"否则这婚还离不了。"程远握住亚历克斯颤抖的手,突然笑了。他想起母亲总说磨难是包装的礼物,此刻他们四人正被这份礼物追得亡命天涯,却比任何时刻都更接近真实。
玛尔塔的警车出现在山道尽头时,蒸气正从引擎盖里汩汩冒出。程远看着伊莎贝尔把戒指套回索菲亚无名指——那枚本该在证物袋里的银环,内侧刻着"BE YOURSELF"的葡萄牙语版本。当手铐扣上索菲亚前女友手腕的瞬间,他听见亚历克斯用中文说:"晴朗的日子适合出柜。"
后来程远总想起那个画面:四个伤痕累累的人在**局做笔录,两对真情侣中间坐着对假夫妻。玛尔塔用圆珠笔敲着桌子:"除非你们想上明天头条,最好统一说辞。"窗外,里斯本的蒸气正在日落中变成金色,像某种盛大的祝福,又像无形的审判。
当伊莎贝尔把离婚协议拍在咖啡馆桌上时,程远正在给亚历克斯剪指甲。"特点?"她嚼着新口味的口香糖,"我们证明了形婚也能培养革命友谊。"程远望向窗外——经过的警车闪着蓝光,但不再与他们有关。他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痕,那里还留着亚历克斯用牙齿刻出的不规则边缘,像他们共同走过的这段弯路,终究在真实里找到了归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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