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时,林远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午后。作为市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医生,他的手指本该稳如磐石,此刻却微微颤抖。消毒水的气味里,恍惚浮现出母亲泪眼婆娑的脸:“林家不能绝后啊。”
2003年,《晨报》社会版刊登了一篇探讨传统婚姻观念的社论,字里行间洋溢着对“***”式婚恋观的批判。而同一版的征婚启事栏里,林远和夏鸥的形婚广告被压缩成三行铅字。他们在一家同志酒吧相识,她是拉拉圈里小有名气的摄影师。见面那天,她推过来一杯威士忌:“押金各付一半,婚期三年。”
婚礼在深秋举行。林远记得夏鸥穿着半截蕾丝头纱,裙摆沾着桂花香。他们并肩站在酒店露台,底下是喧闹的宾客。司仪高喊“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”,他凑近时听见她轻声说:“嘴角左边两厘米。”这个被量化的吻登上《时报》周末版,配图说明写着“新时代的爱情楷模”。
同居生活像场精密的手术。林远主卧的衣柜分左右两侧,他的白大褂与她的机车夹克泾渭分明。每周五晚上,夏鸥的女友苏青会来吃饭,三人围坐火锅前讨论同志平权运动。有次聊到“形婚是否自我奴役”,夏鸥突然摔了筷子:“难道向父母出柜就不是另一种道德绑架?”氤氲热气中,林远看见她瞳孔里跳动着相似的痛苦。
转折发生在第三年春天。夏鸥父亲突发心脏病住院,林远连夜赶去县城医院。守在ICU外的七天里,他给老人擦身、读报、调试呼吸机。某个凌晨,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:“鸥鸥脾气倔...其实她小学作文总写想当医生。”那一刻,林远不觉已泪流满面。回城高铁上,夏鸥翻看他手机里存的手术照片,突然说:“你拿手术刀的样子,很像我妈年轻时握剪刀裁布。”
原委的揭开往往悄无声息。某次整理书房时,林远发现夏鸥的日记本夹在形婚协议里。其中一页写着:“今天他值班到凌晨,厨房保温盒里有山药排骨汤。忽然想起成语‘李代桃僵’,或许我们正在用最荒诞的方式,彼此成全着最真实的温柔。”钢笔字迹被水渍晕开,像半融的雪花。
合同到期前夜,两人在阳台上喝光存了三年的梅子酒。夏鸥忽然说:“记得我们编的定情故事吗?你说在图书馆对我一见钟情。”她转动酒杯轻笑,“我后来常去市图书馆,发现三楼外科书籍区根本看不见社科类的窗边座位。”林远望着城市灯火,想起自己确实撒了谎——他是在同志论坛看见她拍的《出柜者肖像》,那些黑白照片里有着相同的手术刀般的锐利与慈悲。
十年后的今天,林远握着手术刀站在无影灯下。患者是苏青,宫颈癌早期。手术很成功,当他摘下口罩时,看见夏鸥抱着他们**的双胞胎女儿等在走廊尽头。窗外的迎春花开的正盛,金黄的花瓣落满医院草坪,仿佛某种迟到的春天终于越过了寒冬的半截围墙。
“毋须自省了。”昨晚夏鸥在病床前握紧苏青的手,转头对他微笑。这个曾用合同条款构筑堡垒的女人,如今眼角已生出细纹,却依然像二十年前推过威士忌杯那样,把一盒温热的牛奶塞进他白大褂口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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