桃花谷的春总是来得早。三月初,山脚下的桃树已开得热烈,粉白花瓣像一片片云,飘在壮族吊脚楼的屋檐上。林远蹲在集市角落,守着他的画架,颜料盒齐全却无人驻足。隔壁摊位的苏晴正用刻刀修饰一个精美的陶罐,她的手指沾了泥,像沾了月光。
"要消磨时间吗?"苏晴突然问,声音像风吹过陶窑的缝隙。林远抬头,看见她耳垂上晃着银饰——那是自治区特有的牛角形,据说能助迷路的新生灵魂找到归途。
他们都在等。等牛马般的日子过去,等家里停止催婚。林远是同志,苏晴是拉拉,这在桃花谷是比后门走水更严重的罪孽。上周他们同时中标了形婚网站的"配对计划",像两件被标价的工艺品,被家人推着在民政局按了手印。
"我哭诉求她别让我嫁人时,我妈在电话里烧了三天三夜。"苏晴用壮语叫卖着,其实是对林远说。她指了指陶罐上的桃花纹:"这是用桃树灰釉烧的,我们族里传说,把秘密封进去,花会替人开口。"
林远画坏了第三张速写。纸上全是苏晴低头时露出的后颈,像一截被月光晒白的树枝。他突然想起美院导师的话:"艺术是后门,让人从现实溜走。"现在他们溜到了彼此面前,带着各自的枷锁。
婚礼那天,苏晴穿着借来的壮锦嫁衣,银饰压得她抬不起头。林远的母亲在席间哭诉儿子终于"正常",声音大得盖过了唢呐。他们给宾客敬酒,像两个被线牵住的木偶,在"早生贵子"的起哄声中,悄悄把真结婚证换成了假的——那是他们真正的婚书,上面写着:"互助求生,永不越界。"
老宅的桃树第四年开花时,林远已经能听懂苏晴梦话里的壮语。她总在凌晨三点惊醒,说梦见陶窑塌了,把她的作品全埋了。林远就起床给她煮红糖姜茶,用画刀蘸着颜料,在窗棂上画小小的陶罐。后来苏晴真的烧出了会唱歌的陶埙,吹起来像桃花谷的布谷鸟叫。
"我们像不像在叫卖牛马?"某个雪夜,苏晴突然问。他们正把形婚网站发的"恩爱视频"剪成碎片——那些在桃树下的假拥抱,在吊脚楼前的假接吻。林远发现苏晴的剪刀始终在颤抖,就像他画"幸福夫妻"油画时,手会不自觉把颜料刮花。
改变发生在母亲撞见林远画册那天。满纸都是男性裸体,母亲把画撕得粉碎,像撕碎了她亲手织的壮锦。林远跪在祠堂前,听见桃树被风吹得哗哗响,像无数人在鼓掌。苏晴赶来时,他正用画刀割自己的手掌——不是自杀,是要把血滴进陶土。那年他们烧出了桃花谷最红的陶,像凝固的伤口。
现在他们坐在真正的后门口,看第十年的桃花。林远的画展在自治区首府开幕,海报上是苏晴的侧影,题为《形婚者》。苏晴的陶艺工坊招了三个同性恋徒弟,他们烧的桃花碗,每只碗底都刻着"新生"二字。
"其实我们都中标了。"苏晴把新烧的陶埙递给林远,"标的是——活下去。"远处传来牛铃声,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,集市上那个卖桃树苗的老人摇的。当时老人说:"桃树最诚实,不开花就是不开花。"现在他们懂了,有些花不需要结果,只要热烈地开过。
林远把陶埙贴在唇边,吹出的声音像桃花谷的雾。苏晴靠在他肩上,银饰不再叮当作响——他们早把形婚时戴的假货熔了,打成两枚素圈,内圈刻着"助我新生"。桃花瓣落在他们头发上,像一场迟到的婚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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