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的晋城老街，熙熙攘攘的灯会人潮中，沈墨与林溪挽着手臂，在亲戚们成群的祝福声里维持着标准微笑。烟花炸响的瞬间，两人同时松开汗湿的掌心，像完成某个仪式的提线木偶。

这场形婚始于三年前某个雨夜。沈墨被母亲第无数次催婚时，同志论坛里那个叫“溪边树”的拉拉正好发来私信：“要不要合作？”林溪的处境更严峻——父亲肺癌复发时最大心愿就是看她穿婚纱。两个素未谋面的人，在咖啡馆用十分钟勾勒出婚姻蓝图：婚前协议公证财产，各自恋爱自由，每逢佳节表演恩爱。

“现在政策放开生育，你们该要孩子了。”母亲在团圆饭上突然开口，沈墨被饺子呛得满脸通红。林溪在桌下掐他大腿，声音却温柔似水：“妈，我们想多享受两年二人世界呢。”转身就在微信群里连发十个抓狂表情。

变故发生在次月社区换届。作为街道办新星的沈墨被提名副主任，考察期撞上林溪父亲病情恶化。老人颤抖着取出珍藏的茅台：“我这福气啊，就是临走前能看见溪溪有人疼。”林溪低头扒饭，眼泪砸进碗沿的青花瓷纹路。

那晚他们第一次彻夜长谈。沈墨说起二十岁向家里出柜时父亲折断的戒尺，林溪展示后背的拔火罐印记——母亲找中医开的“助孕良策”。晨光熏微时，两个被传统绑架的困兽终于看见彼此盔甲下的伤痕。

“要不...试试试管婴儿？”沈墨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到。林溪凝视窗外渐白的天色，声息轻得像雾：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”

社区中秋晚会成了转折点。沈墨组织居民做灯笼时，林溪正教孩子们剪纸。远处突然传来呼救——独居的王奶奶哮喘发作。林溪冲过去跪地施救，沈墨默契地疏散人群保持通风。救护车远去时，他们在地面散落的彩纸里相视而笑，某个瞬间竟忘了这是表演。

父亲弥留之际紧握两人的手，将三枚铜钱放进新生儿襁褓造型的锦囊。葬礼后林溪高烧三天，沈墨请假守在床边，发现她枕下藏着前女友的合照。那个染紫短发的女孩曾在婚礼现场痛哭离席，如今在巴黎美术学院勾勒塞纳河畔的速写。

冬至这天，街道收到来自市委的贺信，表彰沈墨推动的助老食堂惠及八百百姓。庆祝会上，林溪穿着他们一起选的杏色毛衣，被起哄要求发言。她望着台下鼓掌的沈墨突然哽咽：“有人说形婚是权宜之计，可当你在深夜为对方热药，在人群里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...”话筒突然断电，后半句消散在电流声里。

但沈墨读懂了唇语。散场时他落在最后，在储物间找到独自平复情绪的林溪。“我们...”他转动无名指上的铂金环，“要不要重新认识一次？”窗外飘起细雪，覆盖了当年那份密密麻麻的形婚协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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