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侨陈立明回到江南小城时，带着一箱从欧洲古董店淘来的五色琉璃锁。这些锁造型各异，有蝴蝶形、牡丹形，最特别的是把刻着"太后"二字的鎏金铜锁。他说这是给母亲的六十大寿礼物，可镇上的人都知道，他三十五岁未娶，在领导班子换届前急着回国，怕是另有盘算。

"立明啊，你这形婚的计，可得想周全。"母亲攥着那把太后锁，锁孔里透出幽幽的光。她早年当过妇女主任，如今虽退居二线，却仍是家族里说一不二的人物。儿子是同志，这个秘密她十年前就知道，可镇上的人只当他是海外归来的精英，连新上任的镇长都常来讨教"华侨经济"。

陈立明揉着太阳穴："妈，拉拉那边已经谈好了，小周是镇中学老师，父母双亡，没负担。"他打开行李箱，五色锁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，"等我和她办了婚礼，您在领导班子面前也有面子，我的企业也能顺利拿地。"

母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手里那把太后锁"当啷"掉在地上。她年轻时是镇剧团的台柱子，最爱演《穆桂英挂帅》，如今却要靠儿子演这出形婚的戏。"你爸走得早，我撑着这个家容易吗？你要真喜欢男人，妈不拦你，可这物质上的事……"

"妈！"陈立明打断她，"小周要二十万彩礼，我已经准备好了。"他弯腰捡起锁，发现锁芯里卡着半张照片——是母亲年轻时演太后的剧照，鬓边插着五色琉璃簪。

婚礼定在立夏。小周穿着大红嫁衣，眉眼清秀得像幅水墨画。镇上的人赞不绝口，说陈家娶了个知书达理的媳妇。只有陈立明知道，新娘子手腕上戴着弹簧手表，每过半小时就要看时间——她和女友约好，婚礼结束后要去县城看电影。

"动静小点。"母亲在婚房外敲了敲门。她最近总做噩梦，梦见自己穿着太后朝服，被五色锁锁在龙椅上。领导班子来道贺时，她强撑着笑，却听见有人小声说："听说立明是同志，这媳妇怕是……"

风言风语愈演愈烈。小周的父母突然上门，说女儿在城里有个相好的，非要退婚。陈立明站在院子里，看着五色锁在风中摇晃，突然明白这出戏从一开始就是错的。他掏出手机，准备给拉拉女友发消息，却发现母亲正站在二楼阳台，手里攥着那把太后锁。

"妈！"他冲上楼，看见母亲把锁往怀里塞，锁扣却"咔嗒"一声弹开，里面掉出张泛黄的纸条："立明是同志，望周老师多担待。"

小周跟着跑上来，看见纸条愣住了。她女友是镇医院的护士，昨天刚告诉她自己怀孕了。"陈哥，我对不起你……"

"活该！"母亲突然笑了，眼泪却掉下来，"我早就知道，可我就是不甘心。你爸走的时候说，咱们陈家要出个当官的，要光宗耀祖……"她把太后锁塞进陈立明手里，"去追你的幸福吧，这锁，我锁不住你了。"

陈立明抱着母亲，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——是他的拉拉女友来接他了。五色锁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像一道解开的谜题。

后来，陈立明和女友去了南方。小周和护士结了婚，生了个大胖小子。母亲把太后锁挂在老宅门上，说这是"镇宅之宝"。领导班子换届时，有人提起陈立明的形婚，新镇长却摆摆手："人家如实说了自己的情况，比那些藏着掖着的强。"

镇上的老人常说，那把五色锁里藏着个故事，可问起细节，又都摇头说"大略如此"。只有陈立明知道，有些锁，从一开始就不该被打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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