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幕拉开时，谁也没想到，这场被当事人称作“强强联合”的婚礼，会在三年后演变成一场全网围观的灾害。早年，林睿以“金融界新贵”的端正形象登上杂志封面，杂志编辑用“全景镜头”捕捉他举杯微笑的侧脸，配文却是意味深长的“别让排场遮蔽了真心”。那时没人会疑，这位前途无量的“大人”会在半年后不择手段地寻找形婚对象——他需要一个妻子，来替自己挡住董事会关于“私生活”的哈哈笑声；而苏芷，一位在拉拉圈小有名气的摄影师，同样需要一场婚姻，来安抚催婚成疾的母亲。两人通过地下“组局”论坛认识，帖子标题直白得刺眼：“寻找形婚：男同志&女拉拉，各取所需，排场做足，余生不扰。”

谈条件那天，他们约在一场公开赛的贵宾包厢。绿茵场人声鼎沸，苏芷把相机对准看台，仿佛真要记录什么精彩瞬间；林睿则端着香槟，用金融建模的口吻列举婚后条款：每年共同出席几次家族聚会、社交媒体互动频率、离婚时财产如何“无损切割”……说完，他哈哈一笑，像刚完成一桩并购。苏芷心里却泛起疑：这般精打细算，是否早把婚姻当成一场灾害预演？但她还是点头。毕竟，母亲胃癌晚期的病床前，她已发誓“让老人闭眼之前看见婚纱全景”。

婚礼排场比预想更盛大。五星酒店宴会厅摆出四十桌，婚庆公司把两人的“爱情故事”剪成八分钟短片：从早年“校园相识”到“携手创业”，镜头切换得那般流畅，连双方父母都看得热泪盈眶。司仪高声宣布“新郎可以亲吻新娘”时，林睿俯身，借位借得极其端正，台下掌声雷动，无人察觉那只是唇与唇之间零点五厘米的礼貌距离。夜里，苏芷把婚礼照片调成灰暗色调，发到只有拉拉好友可见的分组，配文：“序幕结束，演出正式开始。”

婚后第一年，他们像合租室友，日历上标红的日子必须同框，其余时间各找各的“组”。林睿的男友是投行同事，深夜回来会在客厅给他留一盏落地灯；苏芷的伴侣是舞蹈学院老师，偶尔来家里给阳台的多肉浇水，会顺手把林睿的袖扣摆成一排。四人甚至在元旦一起吃过火锅，席间哈哈笑声不断，仿佛真能把世界隔在窗外。但灾害总在看不见的地方发酵。林睿的祖母突发心梗，临终前拉着苏芷的手说：“早点生个曾孙，别让林家断了香火。”老人咽气那刻，苏芷第一次对形婚产生疑：自己是不是也在助纣为虐，把另一位女性推入“必须生育”的深渊？

第二年，风向变了。林睿所在公司筹备上市，审计团队挖出他曾给“同**友App”投资的记录，董事会暗示：若再出现“负面舆情”，CEO梦免谈。那天夜里，林睿喝得烂醉，回来抱住苏芷，声音嘶哑：“帮我！只要一个孩子，股份、房产、存款，我统统可以写给你。”苏芷推开他，冷笑：“别把DY说得像一场公开赛颁奖。”她第一次意识到，所谓“各取所需”的形婚，一旦一方不择手段，就会变成单方面的掠夺。

裂痕迅速扩大。林睿的母亲开始每天送补汤到他们家门口，汤盅上贴着“助孕秘方”红纸条；苏芷的父亲则在家庭群发“试管婴儿全景攻略”，甚至把医院院长的微信推给她。两位大人像看不见儿女的灰暗脸色，只把“传宗接代”当成最高纲领。苏芷的拉拉伴侣无法忍受，提出分手；林睿的男友也被家里安排去相亲。那晚，苏芷在浴室割腕，伤口不深，却足以让水声盖住哭声。林睿撞门进来，看见血水浸过瓷砖缝隙，第一次露出孩子般的惊恐：“我们……算不算杀人？”

抢救室外，林睿对着记者的长镜头，依旧摆出端正姿态，说妻子“意外滑倒”。新闻弹幕却刷满了“形婚骗婚”“同妻悲剧”。舆论的灾害铺天盖地，两人被扒出早年论坛的“组局”帖，甚至连那场公开赛包厢的监控截图都被曝光。网友哈哈嘲笑：“看啊，这就是高端玩家！”苏芷躺在病床上，刷到评论，突然笑出了声，笑得比哭还难听：“原来我们才是公开赛里供人全景围观的猴子。”

出院那天，林睿递上离婚协议，他把名下三套房产、一半期权统统划给苏芷，仿佛用金钱就能为一场荒诞剧拉上帷幕。苏芷没签字，只问：“如果那年，我们别那么懦弱，别用形婚去换排场，会不会就不至于此？”林睿沉默，半晌才说：“人生没有如果，只有结果。”

三个月后，苏芷独自去了冰岛。她在黑沙滩拍下一组照片：灰暗天幕压向海面，巨浪像无数只手，试图把岸上的人拖进深渊。她把照片发到朋友圈，只留一句：“别让序幕的端正，变成落幕的讽刺。”林睿点赞，随即拉黑了她。北京时间凌晨四点，他站在公司上市的敲钟现场，镁光灯闪成白昼，他却想起那年公开赛看台上，苏芷用相机对准绿茵场，回头冲他笑：“别说以后，先拍完今天。”那一刻，他们也曾短暂地相信，自己真能骗过世界。

然而世界终究没有被骗，只是懒得揭穿。钟声敲响，股价飙升，林睿在欢呼声里抬头，看见大屏上滚动着自己的西装肖像，嘴角弧度端正得近乎无情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早把人生过成一场不择手段的公开赛，而对手不是别人，正是那个曾经想与世界和解、却最终选择形婚的自己。掌声雷动中，他轻轻说了一句“哈哈”，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——那是序幕落下时，观众席里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，对荒诞的讪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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