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婚的第二年,程远已经能熟练地在朋友圈晒出和林夏的合照,配文"家常晚餐",收获一堆点赞。林夏会配合地在他脸上轻啄一下,然后转身去厨房把冷掉的菜重新加热。他们的宿舍在学校青年教师公寓,两室一厅,各自有独立的房间,公共区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——就像联合**理会常任理事国之间的那种,表面和平,实则暗流涌动。
"今天我妈又催我们要孩子了。"林夏把西兰花夹到程远碗里,动作自然得像是真夫妻。她今天把长发挽成了髻,露出修长的脖颈,程远注意到那有一抹淡红的痕迹——苏瑾上周光顾时留下的。
程远嚼着毫无味道的西兰花,想起上周日在网页上看到的帖子:"形婚能坚持多久?"评论区里有人炫耀十年无破绽,有人哭诉被父母发现后跳楼威胁。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包卷烟,是陆鸣落在他外套里的,薄荷味,现在只剩三根了。
"我说你最近在评职称,压力大。"林夏的眼睛在台灯下呈现出琥珀色,程远忽然意识到他们从未讨论过"以后"。形婚像一列没有终点的地铁,他们假装有目的地,实际上只是贪恋车厢里暂时的安全。
晚上十点,程远收到陆鸣的微信:"我在你宿舍楼下。"配图是公寓门口那棵总被掰断枝丫的樱花树。程远的心脏突然开始打鼓,他看了眼正在阳台浇花的林夏,飞速回复:"夏夏在,改天?"
"劳资等不了了。"陆鸣直接甩来语音,背景有公交车报站声,"要么我现在上去敲门,要么你下来。"程远听出他声音里那种特有的沙哑,是连续抽了半包烟后的症状。去年情人节他们挤在陆鸣那间节电到发指的出租屋,陆鸣用最后一块巧克力在窗玻璃上写下"高兴"两个字,那时程远想,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。
林夏突然推门进来,程远吓得手机掉在地上。"苏瑾等会儿要来拿书。"她弯腰捡起手机时,发丝扫过程远的手背,"你...要不要回避?"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,当"伴侣"造访时,另一方就假装去图书馆加班。程远想起上周三,他躲在教学楼厕所隔间里,听见两个学生讨论"运营微博的林夏老师是不是怀孕了",当时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现在陆鸣就在楼下,而苏瑾即将上楼。程远看着林夏从抽屉取出那枚他们淘宝买来的假钻戒——为了应付各自父母视频查岗时的道具,忽然抓住她的手腕:"要不...今天不演了?"
林夏的睫毛颤了颤,像被惊飞的蛾子。这时门铃响了,对讲机里传来陆鸣的声音:"程远,我知道你在家。"而电梯"叮"的一声,苏瑾的高跟鞋声正由远及近。程远注意到林夏的手指在发抖,那枚假钻戒滚落在地,在复合地板上转出一个歪斜的圆。
当陆鸣和苏瑾在客厅相遇时,空气凝固成琥珀。陆鸣手里拎着程远最爱的小笼包,塑料袋上"复记"的logo已经洇开油渍;苏瑾抱着本《同性恋亚文化研究》,指甲边缘沾着新鲜的油墨。四个人像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蝴蝶,各自保持着荒谬的姿势。
"原来如此。"苏瑾突然笑了,把书塞进林夏手里,"你总说室友是直男。"她转向陆鸣时挑了挑眉,"兄弟,我们被形婚了。"
程远看着陆鸣后颈凸起的棘突,想起某个深夜他们挤在单人**,陆鸣用卷烟烫蚊子的样子。那时窗外有野猫在叫春,程远把脸埋在他肩胛骨处,闻到的就是现在弥漫在客厅里的薄荷烟味。
林夏开始拆那包小笼包,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。"其实..."她夹起一个放进嘴里,被烫得直吸气,"我们可以轮流用客厅。"这句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陆鸣突然蹲下来系鞋带,程远看见他后颈有颗褐色的痣;苏瑾把书反扣在茶几上,封面那个彩虹图案正对着吊灯,反射出扭曲的光斑。
凌晨两点,程远和陆鸣挤在他那张单人**,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。陆鸣用拇指擦过程远的眼角,那里有一滴没来得及坠落的泪。"我们像不像在偷情的大学生?"陆鸣把声音压得极低,热气喷在程远耳垂上。程远想起本科时住七楼朝北的宿舍,冬天他们挤在上下铺说悄悄话,那时他以为"以后"是种会自然到来的东西。
第二天早上,程远在厨房发现林夏留了字条:"今天请假了,带苏瑾去颐和园。"冰箱上贴着他们去年万圣节拍的拍立得,林夏戴着女巫帽,他扮成吸血鬼,两个人笑得比真情侣还甜蜜。陆鸣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:"我们逃吧,去云南开客栈。"
程远把最后三个小笼包煎成冰花锅贴,油花爆裂时像微型烟火。他想起上周母亲发来的微信语音:"你张阿姨介绍了个女孩,长发及腰,特别贤惠。"当时他正在改学生论文,把"《安理会决议》的效力"打成了"安理会的主子们"。现在这些错字突然变成利箭,从电脑屏幕里射出来,钉在他背上。
"劳资不想演了。"程远把锅铲扔进水池,陶瓷柄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吓人。陆鸣正在刮胡子,下巴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,他透过镜子看程远,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烧:"那就别演了。"
三个月后,程远和林夏坐在民政局对面的咖啡馆。他们的离婚证躺在桌上,像某种烫手山芋。林夏把头发剪成了齐肩短发,发尾别着个彩虹发卡——苏瑾送她的纪念日礼物。"我爸妈那边..."林夏用吸管戳着杯底的柠檬片,"我说你出轨了。"
程远笑到呛住,拿铁泡沫沾在胡茬上。窗外有对老夫妻正互相搀扶着过马路,老先生的裤子明显是老太太用家用缝纫机改的,裤脚堆在脚踝处像两朵皱巴巴的云。他突然想起形婚第一年春节,他们各自父母见面时,林夏母亲偷偷塞给他的那个红包,现在还躺在他抽屉里,没拆封。
"其实..."林夏把离婚证收进包里,拉链发出刺耳的声响,"我们可以做家人。"她指了指对面新开的彩虹旗酒吧,"下周六他们办同志伴侣纪念日,苏瑾想邀请你们。"
程远看着陆鸣从街角跑来,T恤上印着"love is love"的标语,手里拎着"复记"新出的芝士流心月饼。去年中秋他们躲在陆鸣的出租屋,把五仁月饼里的红绿丝挑出来摆成彩虹形状。现在陆鸣正穿过斑马线,阳光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,像从网页gif里走出来的动画人物。
"好啊。"程远突然伸手碰了碰林夏的彩虹发卡,"这次我们拍真的合照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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