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乌云压城的傍晚

傍晚六点，羽毛球馆外的乌云像一块被拧开的罐头，闷雷滚滚。我隔着玻璃看见阿常把球拍往休息室一扔，手势干脆，像给一段关系按下终止键。那瞬间，我头脑里闪过一个词：形婚。阿常是同志，他妻子是拉拉，他们结婚三年，协议写得分明——"各负其责，互不干涉"，可今天，两人还是走到测量的关口：到底该离婚，还是继续演？

二、它藏在影片里的留言

去年冬天，阿常给我发了一部只有四十五分钟的独立影片，片名就叫《它》。镜头里，一对形婚夫妻在超市货架前挑选午餐肉，丈夫把罐头翻过来，背面用指甲刻出一句无声的留言：I’m sorry。妻子瞄一眼，若无其事地把罐头放回，像擦掉一个未打出的手势。影片结束于黑屏，一行白字缓缓升起——"当婚姻只剩下无微不至的礼貌，爱便止于此"。那晚，我陪阿常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坐到天亮，他反复播放结尾，仿佛想测量自己心跳与字幕的同步率。便利店白炽灯像一把钝刀，把两个人的影子钉在地板，谁也不敢先起身，怕一动就戳破什么。

三、羽毛球场上的干劲

协议婚姻看似轻松，日常却像一场羽毛球双打：表面配合，实则各自抢拍。阿常说，最怕的是"杀球"瞬间——父母催生、单位分房、春节敬酒，每个节点都得拿出干劲，把谎言扣杀过网。妻子那边同样辛苦，她女友以闺蜜身份搬来同住，三人同桌吃饭，还要演成"无微不至"的婆媳情深。一次母亲突袭，妻子正给女友剥虾，阿常赶紧伸手接过，笑着说"她手容易过敏"。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像被拉直的弓，任何一次呼吸都可能断弦。

四、测量余温的离婚协议

今年七夕，他们决定离婚。没有狗血的出轨，也没有谁哭求"再给我一次机会"。晚上十点，两人把协议书摊在茶几，像测量一块旧毯子还能不能盖住两个人。条款写得很细：房产均分，猫跟女方，存款留男方，父母那边继续演"性格不合"。签字前，妻子突然问："如果以后我妈住院，你还能陪我去吗？"阿常点头，却在心里把这句当成最后的留言——形婚可以结束，人情债难止。他们甚至在末尾添了一条"羽毛球卡剩余十次，双方共享"，仿佛留下一个罐头，等哪天实在饿了，还能撬开回味。

五、休息室里的手势

办妥手续那天，我们在民政局休息室等叫号。墙上一台老电视放公益广告：一只乌云形状的气球追着小猫跑，最后被树枝戳破，啪一声，画面切回蓝天。阿常盯着屏幕，忽然做个手势——右手食指横在嘴唇，像比"嘘"，又像给自己上锁。我知道他在说：到此为止，别再追问。那一刻，我意识到，所谓"各负其责"并不只是分账、分房、分猫，更是把彼此头脑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台词，永久封存。

六、尾声：罐头外的空气

离婚后的第二周，阿常搬去浦东，妻子和女友去了云南。我帮他们清运旧物，在床底拖出一箱未拆封的羽毛球，铝箔封口完整，像一排排小罐头。我掂了掂，顺手留了两只，其余全扔。下楼时，我撕开一只，白羽"噗"地弹开，带着陈年的味道，瞬间被风吹散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：形婚不是罪，它只是有些人在乌云下找到的临时屋檐；当雨停了，屋檐就该拆掉，让每个人都能走出去，呼吸没有协议的空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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