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贵阳西南角的一条老巷里,有一间不到三十立方的小酒吧,门口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招牌——“同道”。这里被当地同志与拉拉称作“最后的堡垒”。傍晚六点,夕阳从巷口斜射进来,像一柄柔软的轿帘,把喧嚣挡在外面。吧台上,首次来贵阳的阿岚攥着杯长岛冰茶,听邻座的“老贵阳”们评点形婚的利弊,那些在别处难以启齿的字眼儿,在这里却像日常寒暄一样自然。
“形婚不是遮羞布,是救生衣。”老赵把烟摁进烟灰缸,语气无比平静。他与妻子小芸结婚八年,真正的伴侣却在另一个城市。两人同属一个“形婚互助群”,群里常年活跃着两百多号人:有人为应付父母,有人为给孩子上户口,也有人为单位分房。群规第一条写着——“敌在门外,爱在门内”。阿岚听得切身,她拉拉身份**后,母亲以死相逼,父亲则把家谱摔在她脸上。那一刻,她觉得自己像被塞进逼仄的轿厢,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。
然而,堡垒之外的世界正在衰退。过去三年,贵阳已有四家同志酒吧关门,理由是“创收不足”。老赵说,疫情只是最后一根稻草,真正的杀手是手机里的社交软件——人们不再需要冒着风险走进实体店,只需点开同城,就能约到同样孤独的灵魂。听众里有人附和,也有人摇头:线上再热闹,也替代不了一杯碰杯的体温。那晚,大家不约而同地举杯,为消逝的店铺,也为尚未消逝的勇气。
话题转到“首次骄傲**”。2018年夏天,二十多个年轻人在甲秀楼前拉起彩虹旗,拍了张合照便匆匆散去。照片里,有人戴着口罩,有人背对镜头,却都把旗杆攥得发白。老赵说,那是贵阳同志史上“当之无愧”的高光。可一年后,照片被好事者传到单位群,其中三人被迫离职,两人远走他乡。从此,“骄傲”成了敏感词,连私下聚会都要先对暗号。
阿岚想起自己在北京的拉拉朋友,对方所在的公益组织每年靠企业赞助创收百万,办公室明亮宽敞,墙上贴着“多元、平等、自由”。可当她提议把项目复制到贵阳,对方却摇头:“西南市场太小,投入产出比太低。”那一刻,她第一次意识到:资源也会嫌贫爱富,边缘与边缘之间,同样存在鄙视链。
凌晨两点,酒吧打烊。老赵送阿岚到巷口,夜风裹着酸汤鱼的余味。老赵说:“衰退不可怕,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也信了那套‘没有未来’的鬼话。”他指了指巷子深处——那里曾有一家同志书店,如今改成宠物店,但橱窗里仍留着一行模糊的字:Love Wins。阿岚忽然明白,所谓“敌”,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,而是那股让人自我否定的寒意。
回到酒店,她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下一行字:如果明天醒来,世界依旧冷漠,那就再开一盏灯。写完,她把定位发到“形婚互助群”,附上一张酒吧的木门照片。十分钟后,群里跳出第一条回复:“明晚我带桂花酒,等我。”紧接着,第二条、第三条……屏幕上的蓝色气泡像一串串小灯泡,把黑夜一点点撑亮。
第二天傍晚,阿岚提前到了酒吧。她把自己昨晚写下的句子打印出来,贴在进门最显眼的位置。老赵看了一眼,笑着把音响调到最大声,放的是《Over the Rainbow》。那一刻,狭小的三十立方里,挤满了比彩虹更耀眼的东西——它无名,却足以抵御任何衰退;它无形,却能让所有擦肩而过的灵魂,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,彼此确认:原来我不是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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