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闷湿,空调外机的轰鸣像一场持续的低烧。岳铭把《中国性少数群体法规审读》这本薄薄的小册子摊在膝头,纸页被汗水泡得发软,沉甸甸地压着他的大腿。书页第17页用红笔圈出“形婚”两个字,旁边批注:“拿法律当遮羞布,拿婚姻当排场”。他抬头望向对面沙发上的拉拉朋友阿夏,对方正用吸管搅动冰美式,褐色的液体打着旋儿,像某种无法愈合的伤口。
“实事求是地说,”阿夏把杯子往桌上一放,“形婚对我们拉拉和同志都是一种泻洪,把社会压力泻出去,却把更大的空虚留在体内。”
岳铭苦笑。他认识阿夏七年,两人曾在同一家中资公司做品牌策划,也曾在年会上被迫扮演“情侣”以堵上司的嘴。那年夏天,公司组织去海边团建,篝火晚会上HR起哄让他“求婚”,阿夏单膝跪地,捧起塑料戒指,浪花把她的声音撕得粉碎:“你愿意形婚吗?”人群爆发掌声,像一场提前排好的戏。
那一刻,岳铭感觉自己的精子都在颤栗——不是出于爱,而是出于恐惧。他忽然意识到,这场排场越华丽,他与真实自我的距离就越远。
法规层面并非没有尝试。2019年民法典草案讨论期间,曾有学者建议增设“同***登记”条款,最终因“不符合国情”被拿下。岳铭把草案打印出来,用荧光笔标记所有被删改的字句,像在给一具尸体做尸检。阿夏则把这份审读材料拍照发到拉拉互助群,配文:“我们的存在被拿橡皮擦掉了。”群里的女孩们开始接龙:“我形婚三年,离婚时对方拿走我一半存款。”“我形婚对象要求我每年春节扮演儿媳,演一次给五千。”
每一条回复都是一颗钉子,钉进岳铭的备忘录。他本想把它们整理成公开读物,投给LGBTQ+公益公号,却被阿夏拦住:“你疯了?公号去年刚被关过一次。”
于是那些故事只能躺在他的硬盘深处,像未愈合的溃疡。夜深人静时,他打开文件夹,屏幕的光照在脸上,像一座冰冷的宝座——他坐在上面,既是国王也是囚徒。
转机出现在去年冬天。阿夏的形婚对象突然提出“要孩子”,理由是“给父母一个交代”。对方甚至准备好了精子捐赠协议,指定要“北大毕业、身高180、无遗传病史”的中资高管基因。阿夏把协议拍照发给岳铭:“你看,他们把生育也变成了排场。”
岳铭陪她去找律师。律师摊手:“现行法规下,同***无法共同收养,只能走形婚+**的灰色路径。”走出律所那天北京下大雪,阿夏的雪靴踩出一串潮湿的脚印,像一串省略号。她突然停下:“岳铭,我不想再被拿走了——拿我的子宫,拿我的身份,拿我的未来。”
三个月后,阿夏辞职去了大理,在古城边开了家小书店,店名叫“愈合”。开业那天她给岳铭寄来明信片,背面写着:“这里没有形婚,没有‘给儿子找个爹’的逼问,只有风吹在洱海上的声音。”
岳铭把明信片夹进那本《法规审读》,恰好盖住第17页的“形婚”二字。他忽然明白,真正的审读对象从来不是法条,而是他们自己的人生。
今年夏天,岳铭也辞职了。他把硬盘里的故事匿名发表在境外论坛,标题就叫《沉甸甸的宝座》。帖子最后写道:“我们曾用形婚为自己搭建宝座,却忘了宝座下面不是红毯,而是深渊。现在,我想把宝座拆了,哪怕碎木扎手,也好过继续坐在谎言上。”
屏幕那端,有人回复:“泻了这么久,终于敢承认疼。”
岳铭合上电脑,窗外的蝉鸣忽然停了。他想起阿夏书店里的标语——“实事求是地活,比任何排场都高贵。”那一刻,他感到某种东西在胸口轻轻愈合,像一道久未结痂的伤口,终于开始长出新的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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