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田间一条被雨水冲刷得露出泥沙的小路上,陈亮第一次听见“形婚”这个词。那是2016年的初夏,他刚结束在县城大专的毕业答辩,提着行李准备回省城。天色阴沉,空气里混杂着泥土与麦秆的味道,他把手机贴在耳边,听见电话那端红娘刘阿姨压低声音:“亮啊,你阿姨手里有个名单,都是体面人家的闺女,你挑一个,咱们先走个过场,堵住亲戚的嘴。”陈亮心里一沉,他知道刘阿姨口中的“体面”是冲着他父亲的抚恤金去的——父亲在工地事故中去世后,那笔抚恤金成了全家最后的指望,也成了亲戚们衡量他“是否孝顺”的筹码。
陈亮是同志,圈子里的人都叫他“亮子”。他在省城租住的合租房里,藏着一个拉拉好友阿青。两人常在深夜的馆子里喝酒,探讨形婚的可能性:他需要一个“妻子”来安抚母亲的心切,阿青则需要一个“丈夫”来应付单位里关于“单身女领导”的流言。他们像两枚被时代抛进快车道的硬币,一面旋转,一面寻找回旋的余地。可每次谈到细节,阿青都会摇头:“亮子,我们终究无法欺骗自己。”陈亮便陷入自责——他既想保住父亲的威望,又不想背叛自己的身份,这种撕裂感像田间被车轮反复碾压的泥沙,越挣扎越深陷。
2018年春节,母亲在大举置办年货的间隙,把一张红纸名单拍在桌上:“刘阿姨说,这姑娘是大学生,家里开五金店,长得俊,八字也合。”陈亮盯着名单上那个陌生的名字,仿佛看见自己被钉在祠堂的族谱里。他试图解释,说自己还年轻,想先工作,母亲却红了眼眶:“你爸走的时候,就盼着看你成家。你忍心让他死不瞑目?”那一刻,陈亮意识到,形婚不再是两个人的交易,而是一场家族**的展演。他想起父亲出殡那天,亲戚们挤在灵堂前争夺抚恤金的场景,像一群饿极的兽。如今,他们用“成家”的名义,要把他重新拉回那个充满威望与规训的漩涡。
转折发生在2019年秋天。阿青的单位组织去山区支教,她邀请陈亮同行。在贵州黔东南的苗寨,他们遇见另一对形婚的同志伴侣——老周和小唐。老周是县医院的医生,小唐开了一间民宿,两人结婚十年,育有一女,却各自有稳定的同***。老周说:“我们不是在骗谁,只是在给彼此一条活路。”那天晚上,陈亮和阿青坐在民宿的露台上,山风带着稻田的清香,远处传来苗族的飞歌。陈亮忽然明白,形婚的“形”不是伪装,而是一种过渡性的生存策略,它像田间的水渠,把无法直流的情感引到暗处,让生命得以继续。
回到省城后,陈亮主动约刘阿姨见面。他没再提名单,而是拿出一份**协议:他与阿青将登记结婚,但财产独立,两年后以“性格不合”协议离婚,期间各自生活互不干涉。刘阿姨愣了半晌,叹气:“你们年轻人啊,把婚姻当馆子,吃一顿就走。”陈亮却笑了:“阿姨,婚姻不是馆子,是田。我们种自己的稻子,不抢别人的地。”2020年春天,陈亮和阿青在民政局领了证。婚礼很简单,只请了几位好友,母亲在席间悄悄抹泪,却第一次没再说“早点生娃”。
三年后,协议如期履行。陈亮把父亲留下的抚恤金捐给了贵州的乡村小学,和阿青一起成了那里的长期志愿者。他们在田间搭了一座木屋,屋前种着向日葵,屋后是一片菜地。偶尔有游客问起他们的关系,阿青会笑着答:“我们是彼此的回旋镖,扔出去,总会回到对方手里。”陈亮则补充:“我们不是在对抗泥沙,只是学会了在泥沙里扎根。”
如今,当省城的同志群体再谈起“形婚”,有人摇头,有人点赞。陈亮和阿青的故事像一粒种子,落在不同的心田里,长出不同的理解。他们无法给出标准答案,却提供了一个坐标:在快车道与田间小路之间,在威望与自我之间,总有一条路,能让爱既不被掩埋,也不被规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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