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边的风裹着沙尘拍打在面包车的玻璃上，林深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。后视镜里，穿着旗袍的苏棠正对着手机补妆，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颠簸中晃出冷光——那是他们"形婚"前特意去信托公司存证的首饰，象征着这场契约婚姻的"核"心约束。

"当年在战国策展馆，你说要给我看件宝贝。"苏棠突然开口，镜中倒影与林深目光相撞，"结果拉我去见你那个做同志权益律师的兄长。"

林深喉结动了动。三年前那个雪夜，他蜷缩在同志酒吧后巷，被醉汉蹂躏得奄奄一息时，是路过的苏棠用高跟鞋砸碎了酒瓶。这个看似娇弱的拉拉姑娘，踩着满地碎玻璃蹲下来，用丝巾裹住他**的腕骨："要不要和我形婚？我缺个挡箭牌，你缺个避风港。"

面包车突然剧烈颠簸，苏棠的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刺青——那是拉拉群体常见的符号。林深想起他们第一次以"夫妻"身份出席家族宴席，堂兄们打量苏棠的眼神像在估量一件古董的成色。"弟妹这气质，倒像是从战国画卷里走出来的。"大伯抿着酒冷笑，"如今世道，男不男女不女的，多么格格不入。"

苏棠当时正在转核桃的手顿了顿。那对文玩核桃是林深兄长送的，说是能"镇场子"。此刻她忽然将核桃往桌上一磕，脆响让满室寂静："大伯可知，战国时邻邦赵国有个典故？公子平原君有门客是拉拉，赵太后欲治其罪，那姑娘却说：'妾之爱女，犹君之爱士。'"她指尖抚过核桃纹路，"您说，这世道变过么？"

林深至今记得兄长听到这段时的表情。这位专打同志权益官司的律师，把信托合同拍在桌上时手都在抖："你们知道形婚要面对多少变量么？家族压力、社会偏见、甚至法律风险……"可当苏棠掏出她被前女友家人骚扰的医院诊断书，当林深展示满胳膊的烟头烫伤——那些他试图用自残掩盖的同志身份带来的痛苦，兄长突然红了眼眶。

"那就赌一把。"兄长把核桃塞进他们手里，"像战国策里说的，合则强，孤则弱。"

此刻面包车停在郊外展馆前，苏棠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发髻："当年你说要给我看的宝贝……"

"在这里。"林深推开车门。展馆穹顶下，巨大的战国青铜器泛着幽光，解说牌写着：此器为邻邦蹂躏我国土时，工匠冒死铸就，内壁刻有"自在"二字。

苏棠的指尖抚过冰凉的青铜纹路。林深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——不知是雾气还是泪。"你看，"她轻声说，"两千年前的人都在追求自在，我们凭什么认输？"

展馆外，兄长正和信托公司的人握手。他们带来了修改后的协议：若任何一方因性取向遭受不公，另一方需无条件配合**。核桃在林深口袋里微微发烫，他想起昨夜苏棠蜷在沙发上看战国剧，突然转头说："要不咱们真生个孩子？反正现在试管技术……"

"你疯了？"

"开玩笑的。"她笑着扔过来个面包，"不过说真的，这形婚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，快到了吧？"

此刻风停了。林深望着展馆玻璃上交叠的倒影，忽然觉得那些战国青铜器上的斑驳锈迹，竟和苏棠旗袍上的暗纹莫名相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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