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景明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，这是他第五次调整领带结。宴会厅水晶灯的光倾泻而下，将香槟塔照得像个易碎的童话。他瞥见林薇正穿过人群走来，湖蓝色礼服裙摆徐徐拂过大理石地面——他们约定的暗号，表示她已准备好进入“协作”状态。

“亲爱的，怎么一个人在这儿？”林薇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，指尖在他袖口轻敲三下：有状况。

这就是他们的形婚，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。作为金融圈尖子，徐景明需要“已婚”身份获取客户信任；林薇则要应付千里之外天天视频催婚的外婆。他们在同志论坛相识，历经三个月斟酌条款，最终签下这份“婚姻协作协议”。

“王总刚问我们要不要投资他的新艺廊。”林薇笑靥如花地低语，“我建议他再斟酌，毕竟当代艺术市场...”

“就像我们的婚姻。”徐景明接得滴水不漏。他们总这样一唱一和，在千家万户的婚宴上扮演恩爱，在各自亲友面前构筑堡垒。有闲时甚至会给共同养的柯基织同款毛衣——尽管徐景明织的是彩虹图案，林薇织的是女权标语。

转折发生在社区话剧节。导演看中他们“相敬如宾的气质”，力邀出演《枕头人》夫妻档。排练厅里，当徐景明念出“我愿为你走入死地”的台词时，林薇突然哽咽离场。

“我好像...喜欢上剧团那个女灯光师。”深夜的阳台上，林薇第一次撕下从容面具，“她提醒我，婚姻不该是避难所。”

徐景明晃着威士忌：“我妈今天发来生子偏方。”冰塊撞擊聲像在倒數什麼。

危机在某个周日下午爆发。徐景明的男伴不小心将游戏账号登录在他手机，而林薇的拉拉女友直接上门送汤。门铃响起时，两人像触发警报的间谍，在客厅快速交换手机、藏起相框、把女士皮包摆到显眼位置——行云流水的应急演练。

但当晚徐景明发现男友已另觅新欢，林薇则收到女友决绝的“告辞”短信。两个溃败的人坐在满地狼藉中，就着冷掉的披萨剖析荒诞人生。

“记得协议第一条吗？”林薇忽然说，“任何一方找到真爱，合约立即终止。”

徐景明望向窗外千家万户的灯火：“你说这些窗户后面，有多少人和我们一样？”

他们决定解约。去户政事务所那天，徐景明穿着林薇送的西装，林薇拎着他选的包包。工作人员例行公事：“考虑清楚了吗？”

两人异口同声：“清楚。”

说完都笑了。这竟是他们最异口同声的一次。

离婚登记表在桌上徐徐推来。徐景明突然按住纸张：“要不...再合作最后一场？”林薇挑眉等待下文。

“我出资，你策展，开家艺廊如何？专推被埋没的艺术家。”

林薇的指尖在表格上轻敲——这次是摩斯密码的“同意”。

走出事务所时，阳光正好。他们不约而同将离婚证书塞进包底，像藏起某种通关文牒。

“现在开始，”徐景明为林薇拉开车门，“我们不用再演给别人看了。”

林薇摘下婚戒抛向空中，戒指在日光下划出银弧：“但还是要经常一起吃饭——毕竟我们还有共同抚养的柯基。”

远处传来流浪歌手弹唱的《童话》。他们相视而笑，知道从此不必再唱属于别人的副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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