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形婚”这个词,像一架被调错焦距的照相机,咔嚓一声,把同志与拉拉的面孔拍成模糊的背景,只留下一男一女僵硬的笑脸。看客们以为那是一张圆满全家福,唯有当事者知道,相片深处有多少被嘲弄的泪。可即便如此,每年仍有数十万中国同志走进形式婚姻,像谷子被季节驱赶,不得不低头。有人愤然质问:既然痛苦,为何还要缔结这纸契约?答案并不轻盈——在“家”这个重如厅堂的语境里,单身就是原罪,不孝的重量足以压垮一切自我。
先说最实际的:挣钱。一线城市里,出柜意味着可能失去岗位,小地方更糟,父母会因“你让别人怎么看”而彻夜痛哭。于是,形婚成了性价比最高的盾牌:租个女友、摆场喜酒、收份子钱,用一场戏换三年太平。可盾牌背后,拉拉要面对的附加题更隐秘——女方家长往往催“外孙”,于是“配合产检”“假怀孕”层层加码,像把谷子磨成粉,再筛一遍,细到无从躲藏。同志男方看似轻松,却常被要求“买婚房”,几十万首付换来一句“谢谢配合”,随后便是漫长的表演:春节得携妻归省,清明要在庭院烧纸,照相机举起的瞬间,他得熟练地把手搭在她肩,笑得像真正的主人翁。
形婚的协议里通常写着“互不干涉私生活”,然而生活不是合同,它擅长把条款泡烂。有人因为“前妻”深夜醉酒来电,被现任男友发现,七年感情一夕崩盘;有人因形婚对象擅自借债,征信报告上多出百万窟窿。更重的是伦理债:当父母把全部养老积蓄投进这场假婚礼,你很难再向他们进言“其实我喜欢同性”。于是,同志与拉拉像被放逐到同一座孤岛,岛外是汹涌的“为你好”,岛内是彼此心知肚明的表演,却还要在台风夜互相取暖。
既然有害,为何仍说“有益”?短期看,它确实缓冲了最尖锐的冲突。一位拉拉律师告诉我,形婚三年,她帮“名义丈夫”家打赢了宅基地官司,换来对方在亲戚面前封口,让她顺利带女友移民;一位北京编剧则用形婚礼金给母亲开了小超市,母亲不再以死相逼,他才得以把真正的男友介绍给妹妹。这些灰色故事不能被浪漫化,却提醒我们:在制度性歧视未拆除前,任何“个人选择”都嵌在巨石之下,冒然抽走支点,可能先压断当事人的腿。与其居高临下地喊“立刻出柜”,不如先提供替代支撑:反歧视法、平等就业、同***财产权——只有这些钢筋立起来,形婚的茅草屋才会自然倒塌。
然而,真正的改变不仅靠外部立法,还需内部“说理”。过去十年,同志社群从QQ群到微博、再到短视频,一次次把“同妻”悲剧拆解给公众看:不是简单的“骗婚”,而是结构性的逼良为娼。更多拉拉也开始讲述“形婚+**”的完整利益链,指出它如何同时剥削女性与同志。当说理的声音汇聚,照相机镜头开始调焦,社会终于看见:被嘲弄的从来不是“同性恋”,而是把所有人逼进僵局的陈旧婚制。此刻,形婚从“私**宜”还原为“公共议题”,政策制定者再无法假装那只是一场民间闹剧。
有人担心:过度批判形婚,会不会让仍在戏中的人身中第二箭?答案恰在于“主人翁”意识的唤醒。当社群能够提供法律援助、心理支持、甚至出柜范本,当事人便不再是被动谷子,而可以协商条件、设定底线、随时退出。广州一对拉拉男同志组合,把形婚协议写成四十页PDF,从年夜饭谁买单到“离婚”时如何分份子钱,条条分明;更关键的是,他们提前向双方父母出柜:婚姻只是战略合作,不涉感情。这份“透明形婚”运行五年后和平解散,两对父母虽遗憾却未崩溃——示范效应让同城社群看到,原来“孝”与“真”可以重新谈判。
然而,谈判不等于终点。只要同***仍无法登记,只要单位仍要求“配偶签字”,形婚就有市场。真正的止疼片,是把“家”的定义从异性婚姻扩展成“自主选择的核心生活单元”。到那时,同志不必再借拉拉掩饰,拉拉也不必借同志挡风,他们可以像任何两个陌生人一样,无关性别,仅以意愿缔结契约:合租、共养、签字手术同意书,甚至只是并肩在庭院晒太阳。那时,形婚这株畸形的谷子将因失去土壤而自然枯萎,人们回首今天,会恍如隔世:原来为了活下去,我们竟曾如此奋力地表演。
所以,请停止轻飘飘的指责,也停止浪漫的想象。我们仍在孤岛上奔走,但已学会用照相机对准自己,记录每一次潮汐的涨落;我们仍在说理,仍被嘲弄,却不再把愤然投向彼此。真正的家,不是那座虚假厅堂,而是我们亲手铺设、可以容身也可以离开的土地。当土地足够辽阔,谷子终将回到田地,在风里自然摇曳,无需再被磨成掩饰的苦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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