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关钟楼敲响七下时，林雁正往婚纱裙摆里塞暖宝宝。深秋的黄浦江风穿透婚礼布景的薄纱，把"囍"字吹成歪斜的醉汉。她望着镜中头戴白纱的自己，忽然想起大学观鸟社的旧时光——那时他们举着望远镜追雁群，而今却要扮作南迁的候鸟。

"苏先生还没到？"化妆师第五次探头进来。林雁摸出手机，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：【通关手续出问题，争取赶晚班机】。这个谎话像婚纱上的珠片，稍碰就会簌簌掉落。形婚本是为应付各自家庭，可当加拿大同志婚姻法通过那刻，苏砚突然说要假戏真做拿绿卡。

窗外的梧桐突然惊起灰雀，熟悉的脚步声混着拉杆箱声响。苏砚裹着北极考察队的防风衣闯进来，发梢还凝着西伯利亚的霜。他往化妆台扔了袋枫糖，"蒙特利尔暴雪，航班取消三次。"说话时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冷光，那是他们去年在淘宝定制的道具。

林雁扯下头纱，露出耳后淡蓝的短发，"**刚往我卡里打了十万生育基金。"她故意把生育手册拍在桌上，扉页夹着拉拉酒吧的名片。苏砚摘眼镜的动作顿了顿，冰川学教授的镇定裂开细缝。去年在同志酒吧撞见他与男友接吻时，他也是这般神情。

婚礼进行曲突兀响起。苏砚忽然单膝跪地，从防风衣内袋掏出个锡罐，"北极冰芯提取的盐粒，两万年前的。"冰晶在他掌心渐融，露出包裹其中的帝王蛾标本，"本意是当新婚礼物，现在..."他苦笑着用拇指摩挲蛾翼上的伪眼，像抚摸某个永远不能公开的恋人。

林雁想起二十岁那个雪夜。他们在紫金山追丢冬候鸟，躲进天文台听见彼此出柜的告白。如今她给女同网站写形婚攻略，他帮男同伴侣做移民咨询，却困在这张自己织就的网里。

宴会厅突然骚动。苏砚母亲举着香槟撞开门，"亲家要看新房视频！"林雁慌忙点开手机，装修画面却跳转到上周的私密相册——她和女友在宜家挑选沙发，镜头扫过苏砚与男友在飘窗下棋。

冰棱般的寂静中，苏砚突然抓起盐罐摔向水晶吊灯。迸裂的冰屑如银河倾泻，他在纷扬的亮片里大喊："妈，我是gay！"三十八岁的教授此刻像找回弹弓的少年，脖颈涨红却目光清亮。

林雁耳中的婚宴声响忽然变得遥远。她看见化妆镜映出十七年前的自己——那个在鸟类图谱上标注"同性求偶行为"的少女，终于穿越形婚的水文迷雾，找到了真正的迁徙路线。

三个月后的多伦多市政厅，林雁作为证婚人看着苏砚与男友交换戒指。窗外枫叶纷飞如当年摔碎的冰盐，她搂着未婚妻轻笑："当年收的小费该还了？"指间银光闪烁的不再是道具，而是两枚刻着大雁的铂金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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