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站在镜子前，指尖轻轻抚过西装领口。深灰色的布料挺括有型，衬得他愈发清瘦挺拔。这是他特意为今天准备的，从衣柜最深处取出，还带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。

"准备好了吗？"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
"马上。"他应了一声，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个红色丝绒盒子上。盒子里躺着一枚钻戒，是他和沈清一起选的。沈清说喜欢这个款式，简洁大方，适合日常佩戴。

林默还记得那天在珠宝店，沈清试戴戒指时微微发颤的手指。她是个好姑娘，温柔体贴，善解人意。如果不是这场形婚，他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。

门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，年夜饭的香气从门缝里渗进来。林默深吸一口气，拿起戒指盒。他知道，从今天起，他就要和沈清一起演这场戏，为了应付家人的期待，也为了在这个小县城里体面地活下去。

婚礼很简单，在县城最好的酒店办了十桌。林默的父母和沈清的父母坐在一起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。林默机械地敬酒，微笑，说着客套话。他能感觉到沈清的手在他臂弯里微微发抖，就像那天试戴戒指时一样。

"恭喜啊！"

"郎才女貌！"

"早生贵子！"

祝福声此起彼伏，林默却觉得这些声音越来越远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角落，那里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。是陈羽，他大学时的恋人。陈羽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，衬得他愈发苍白。

林默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。那是三年前的初年，陈羽说要带他去看新排的舞剧《山月》。他们约在剧场门口，林默等了整整两个小时，最后只等到一条短信："对不起，家里知道了。"

后来他听说，陈羽被家里送去相亲，和一个女孩结了婚。再后来，陈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，再也没有消息。直到今天，他才再次见到这个曾经深爱过的人。

"林默？"沈清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，"该去敬下一桌了。"

林默回过神来，端起酒杯。他能感觉到陈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，那目光像一根细细的针，扎在他心上。

敬到陈羽那桌时，林默的手微微发抖。陈羽站起来，举着酒杯，目光灼灼："祝你们白头偕老。"

林默想说些什么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。沈清适时地接过话头："谢谢。"

婚礼结束后，林默和沈清回到新房。这是一套两居室，是双方父母凑钱买的。客厅里摆着一台老式缝纫机，是沈清从家里搬来的。她说喜欢做手工，以后可以给家里做些小物件。

林默站在窗前，看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。夜色渐深，远处的山影重重叠叠，像一幅深浅不一的水墨画。他想起小时候，父亲带他去山里采药，遇到一群山民。那些山民住在深山里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。父亲说，他们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才逃进深山的。

现在想来，自己和那些山民又有什么区别呢？都是为了躲避世俗的眼光，躲进自己构筑的牢笼里。

"林默，"沈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"我们谈谈吧。"

林默转过身，看到沈清已经换下了婚纱，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家居服。她手里拿着两个红酒杯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
"我知道你在想什么，"沈清递给他一杯酒，"其实我和你一样。"

林默愣住了。沈清继续说："我从来就不是一个'正常'的女孩。我喜欢的是女生，但家里逼得太紧，我不得不......"

林默的手一抖，红酒洒在了地毯上。他想起沈清试戴戒指时颤抖的手指，想起她总是若有若无的疏离，想起她看向某个女同事时闪烁的眼神。

"所以，我们是一样的。"沈清轻声说，"都是被困在世俗牢笼里的野兽。"

林默突然笑了，这是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。他举起酒杯："敬我们的形婚。"

"敬我们的退路。"沈清也举起酒杯。

窗外，一轮明月高悬。山影重重，月光如水。林默想起陈羽，想起那些被世俗压抑的爱情，想起那些不得不戴上的面具。他知道，从今以后，他和沈清要一起演这场戏，在这世俗的牢笼里，互相取暖，互相成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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