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阳的深秋总带着股凛冽的诗意，银杏叶铺满青年湖畔时，林朗正对着电脑屏幕抓耳挠腮。他是个埋头写历史文稿的编辑，可今天却连标题都敲不出半个——母亲半小时前发来的"相亲对象资料"还在手机里闪，像根刺扎在视网膜上。

"小林，你脸色比这银杏还黄。"同事陈姐端着保温杯凑过来，瞥见他屏幕上未成形的文档，"又卡文了？"

林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苦笑："这次是催命符卡着我呢。"他指尖在"形婚"二字上悬了半晌，突然想起上周在同志酒吧见过的那个身影。那天他正为躲相亲躲进吧台角落，却撞见穿机车夹克的女孩把威士忌泼在骚扰者的白衬衫上，酒液顺着对方扭曲的五官往下淌，活像幅后现代主义画作。

"我叫吉祥。"后来女孩甩着湿漉漉的马尾辫自我介绍时，林朗注意到她虎口有道陈年刀疤，"知道'同志'和'拉拉'合谋搞形婚吗？你这种乖乖仔正适合当幌子。"

此刻林朗鬼使神差地拨通那个号码，听筒里传来机车引擎的轰鸣："林编辑？正好，我正要找你当挡箭牌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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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，林朗在民政局门口见到了真正的吉祥。她摘下头盔时，发间还沾着秋阳的碎金，右耳三枚银钉晃得他睁不开眼。"协议你看过了？"她甩过份文件，"我奶奶要做心脏搭桥，你家要传宗接代，咱们各取所需。"

林朗盯着"财产独立""安危自负"的条款，突然瞥见她手腕内侧淡青的血管："你……真要拿婚姻当奖章戴？"

"总比当逃兵强。"吉祥突然逼近，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硝烟味——后来才知道是改装车零件的机油，"你以为同志在沈阳活得容易？上周酒吧被砸，那帮人举着'除三害'的横幅，我差点没护住收银台里的小阳。"

小阳是吉祥的合租室友，那个总抱着吉他唱《张三的歌》的温柔拉拉。此刻她正蜷在林朗租来的两居室次卧，膝盖上摊着考研**书，听见开门声猛地合上笔记本："林哥，今天要拍全家福？"

林朗看着吉祥把摩托车头盔塞进玄关柜，突然觉得这个家像拼图——三块格格不入的碎片，却因某种隐秘的引力咬合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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变故来得比东北的初雪还急。平安夜那晚，吉祥的奶奶在家庭聚餐时突然晕倒。急救车蓝光刺破雪幕时，林朗看见吉祥攥着佛珠的手背青筋暴起，那是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裂痕。

"患者需要O型血，家属在吗？"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呆立的众人。吉祥突然抓住林朗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："你不是说……"

"我是O型。"林朗扯下围巾就往采血室冲，身后传来小阳压抑的抽泣。他想起协议里那句"安危自负"，此刻却觉得胸膛里有什么在拼命鼓噪——好比困在琥珀里的昆虫，终于撞碎了透明的囚笼。

输血时吉祥一直守在床边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奶奶手背的针眼。林朗望着她发红的眼角，突然轻声说："等奶奶出院，咱们去拍张真正的全家福吧。"

窗外传来零点的钟声，雪粒子扑簌簌打在玻璃上。小阳把暖手宝塞进吉祥怀里，哼起了走调的《吉祥三宝》。林朗在消毒水味里敲下文稿最后一句："有些裂痕不是终结，而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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