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1年1月21日,一个寒风瑟瑟的早晨,在陕西省安康市某家医院里,我带着不折不扣的男儿身来到人间。在我之先,家中已有三个哥哥,父母很想要个女孩,我的出生,使他们倍感失望。他们曾想将我与邻家的女婴互换,可哥哥们硬是跪着求双亲将我留下,爸妈终究没舍得自己的亲骨肉。自此,家人视我为女孩,还让我穿花衣裳,并给我取了个女孩的名字--张慧。
自幼我就不愿与男孩玩耍,而只有与女孩在一起才感到舒心。上了小学也一样,每天下课后跳皮筋、玩方格、过家家,那时的我还未感到性别的差异。
小时候的我声音清亮,尖尖的,与女孩不分高低,身材纤细、柔弱。在小学3年级时,我被选进了学校文艺班,练声乐,学舞蹈。我从来就没有男孩那份与生俱来的闯劲,相反倒像众多女孩那样细腻、敏感、温柔和羞涩。
1986年,我考入高中。我的同桌马翦高高的身材,魁梧又潇洒,学习成绩好,人又正直,是众多女生爱幕的目标。
记得有一天,在学校的操场上,我与邻班一个淘气发生纠纷。我还未申辩,已被对方打倒在地,身上重重地挨了几下。旁边的同学没人敢管,只有马翦挺身而出大声阻止,并与那个同学撕打起来。从此,我俩成为了好朋友,上学一起回,爸爸出差带回的好东西我也要偷偷留下来给他。有时候,见不到他,我就心烦得要命。也许这就是男人身体女人心的烦恼,为此,我不知哭了多少次。
更可怕的是,偶然间我看到了一篇关于同志的文章,难道自己也是那种人吗?周围其他男同学嘴角也长出细细的黑色绒毛,而自己依然如故,连声音都没有发生变化。我开始害怕和失眠,并十分讨厌自己的下身多出的部分,渴望成为一名清纯秀丽的女孩。
1989年夏天,高中毕业的我来到火车站干临时行包员。每班7趟列车的行包装卸,让我这个身高1.76米,体重却只有46公斤的瘦弱躯体无法承受,无数次我累得回到家中偷偷哭泣。一个月下来,当拿到平生第一份劳动所得的270元时,一种想法油然而生,我买了件花衬衣和一支红色唇膏。结果让三哥发现了,全家震惊,他们将花衣服撕得粉碎,我也被父亲饱打一顿。
从此以后,越是家人反对,我越是对着干。我开始买化妆品,起初家人还扔掉几次,时间长了,也就无可奈何。妈妈说:“别管了,反正也不惹祸,爱美之心是天性。”但量,单位不要我了。丢了工作,我就在家学声乐,练唱歌,没想到自己竟在1990年安康市卡拉“OK”大赛中获得第二名,接着,又被市电力系统文工团录用。当生活开始充满阳光时,我却被辞退回家,原因是形象怪异,太女性化了。
生活又一下暗淡下来。这期间,我已把自己完完全全女性化:画眉毛、打口红、穿裙子,还暗中偷吃雌性激素。当**开始隆起时,家人大吃一惊,好像把我吃掉,骂过、打过之后又一点办法没有。1991年夏,在我学了半年美发美容技术后,自己开了家小美容店。那时刚刚流行美容,我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红。空闲时间我就看书,尤其是美国首例变性人戴尔.佛斯曼的自传《跨越生命之河》,它犹如黑暗中一盏明灯,彻底鼓起我做妇人的勇气,并让我坚信“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说去吧”。
1992年秋,我瞒着家人男扮女装到省城西安应聘一家模特公司。凭1.76米的个头和清秀的容貌,我成了近300名应聘者中的幸运儿,随后经过1个月的强化训练,我终于走上了“T”字舞台。
也许是幼年良好的舞蹈功底,我很快脱颖而出,成为模特队中的骨干,并在当年西安市“秀芳杯”模特大赛中喜获冠军。
事业上的成功让我兴奋极了,可3个月后的一次遭遇又使我不得不离开迷人的T型舞台......
那是一个夏末的晚上,我们刚刚演出完毕。接待公司的老板请我们几个模特吃饭,他那好色的双眼不时在地我们几个身上打量。吃完饭后,他竟特意留下我商量第二天的演出。我忐忑不安地来到他的房间,他倒了两杯洋酒,左说右劝,我没有办法,喝了下去,顿感头晕。那承想他乘人之危竟一反将我搂在怀里,疯狂地亲吻。我喊着叫着、挣扎着,他更是**难耐,不停地说爱我、娶我。他的手四处乱摸,摸到了我的**,又滑向下身,已触到我垫的卫生巾,他的举动刺到了我的最痛之处,如再不反抗,一切就会暴露了。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,猛的一下将他掀翻,顺势起来,夺门而逃。
回到宿舍,躺到床上正为刚才一幕辗转难眠时,女伴们的低声细语又传到我的耳中:“哎呀,太奇怪了,我好像看到她天天垫卫生巾,怎么天天“例假”,是不是有毛病?每次叫她洗澡,她都不去,一定有问题,等有机会,好好看个究竟。”我心头一惊,莫非她们发现了什么?纸总包不住火,趁着事情还没暴露,走吧!
第二天,我借故辞掉了工作。拿出行李走出大门的那一瞬间,我的泪水夺眶而出。
回到了安康,不顾家人强烈反对,我又干起了美容发廊。尽管周围依然是冷嘲热讽,但生意不错,我彻底独立了。
夏日的一个晚上,忙碌了一天的我独自回家,迎面却碰上一醉汉。他看见我就追,嘴里不停地骂着:“打死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胎......”吓得我一路紧跑回家,倒在床上就失声痛哭起来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已成孤家寡人,以往那些同学、伙伴都不愿意和我来往,仿佛我是魔鬼。尤其是曾给我倍加关照的同桌马翦,在街上遇见,也总是低头默然走过。
面对这块生我养我又难容我的土地,我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渴望理解,渴望同情,渴望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1992年11月,我读到了一篇有关洛阳302医院“性别再造”手术的文章。在慎重考虑后,正式向全家宣布:“我要用手术使自己成为真正的女人!”
母亲的眼泪,父亲的打骂,二哥、三哥的苦劝,都未能动摇我的决心。最后还是在远在深圳的大哥写信规劝全家,让大家接受我这个从小就在女性心理状态下生长起来的小弟,去按自己愿望生活的事实。
在洛阳302医院,母亲陪我找到了整形外科主任马宏。我向他哭诉了多年来自己在肉体和精神上所承受的痛苦,以及渴望成为一个女人的坚定信念。整整两小时的叙述深深打动了马主任的心,他最后只说了一句:“那就让我救救你吧。”
1993年5月13日,我住进医院进行全面检查。为保证手术顺利,马主任专程从广州请来曾做过多例变性手术的技师薛凯大夫。经过紧张的准备,决定于5月23日上午10点为我手术。
那是我今生最难忘的一天。头晚我彻夜难眠,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到床头时,我告诫自己:“别紧张!别害怕!走过去将是属于自己的灿烂明天。”9点30分,护士拿来手术证明让我签字,我毫不犹豫地写下:“我要做真正的女人。”
护士带着我一步步走向手术室。回首,狭长过道的尽头,年迈的父亲不知何时是满头白发,慈祥的老母在兄长的搀扶下正慈祥地看着她最钟爱的幼子。当我俩目光相遇时,泪水早已模糊了眼前的一切。
......
**感渐渐散去,慢慢地我睁开双眼,亲人们关切的目光,医生们和蔼的面容,令我泪流满面。我哽咽着,不停地说:“谢谢......”大家笑了。晚上,刀口钻心地疼,腿被绑得青一块、紫一块,一动也不能动,一天24小时的点滴,插着尿管,我又渴又饿。每当换药和做**扩张时,面对那揪心的疼,我都咬紧牙关鼓励自己:“坚强、坚强、再坚强。”
就这样,23天过去了。出院那天,我兴奋地在日记上写道:“后悔吗?不!我的生命即将进入富饶和绚丽的天地。而我要更加珍惜自己的昨天、今天和明天,努力成为世上最好的女人!”
手术成功了,回到家中,流言依旧:“张家的小四这下真的成了人妖。”没办法,为了生存,我只能远走他乡。
1994年9月,我考入天津一家广告形象设计公司,再次做起时装模特,并利用业余时间在一家夜总会**当歌手。新工作给我带来了充实,快乐,而爱情也悄悄打开了我封闭的心。张忠走进了我的生活。
一次,演出完毕我回住地,突然下起大雨。我正不知如何是好,张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,他为我撑伞,可自己却浇了个透湿。这默默的奉献,终于打动我的心,我开始暗暗喜欢上了他,张忠为人正直,人又帅气,高高大大,宽宽的肩膀仿佛能包容我的一切。
1996年我25岁生日那天,张忠给我送上一束鲜红的玫瑰,笑着说:“HAPPY BIRTHDAY!”我犹豫着是否接受他的玫瑰。他看出我的心思,微笑着说道:“这又不是爱情炸弹,不表示收下了就得嫁给我。”我被他的幽默逗笑了,心想再不收下就显得不近人情了,于是把花接了过来,说了声谢谢。他接着说:“好了,现在咱俩一起去取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。”我摇了摇头:“花已收下,礼物就不用了。”他顿显一脸苦相:“这个生日礼物不能过今天,否则会死的。”我想该不是小动物吧,跟他去看一看也行,于是点头上了车。
还没等我猜出来,我们已来到了机场。张忠把车停好后,从后车箱里拎出一个包,拉着如坠云中的我直奔候机大厅。直到验票处,他才双手合十作道歉:“有一件事没征得你的同意我就做了,请你千万原谅。”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飞机票,我接过一看,原来是苏州到北戴河的机票。“你,你骗我?”我甩头就走,他追上来拉住我的手,“小慧,请原谅,这也是为了让你高兴。你不是说最喜爱大海吗,那咱们就到海边给你过生日。”“那你也该告诉 我一声。”我的心已软了下来。“先告诉你,你就不会来了嘛。”
到了海边,我俩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。他久久凝视着我的眼睛深情地说:“小慧,我已经30多岁了,父母为我的婚事特别着急。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,而如今只有和你在一起,才感觉如此默契,嫁给我吧。”“我不会生孩子,将来你会后悔的。”我不安地说:“不后悔,病可以治,如果实在治不好,就抱养一个。”他的话深深刺痛了我,我的病怎么能治,我真想全盘托出,但又怕失去这难得的爱。唉,还是让时间说明一切吧。
就这样我们相爱并同居了。
为了张忠,我辞去了模特工作留在了苏州。来到他家,张忠的家人十分高兴,待我如上宾,怕我不习惯南方生活,特意买馒头,做面食。两位老人任劳任怨,有时我身体不好,就把饭菜送到我手里,我感动极了。他母亲说:“我爱我的儿子,就更喜欢你。”家庭的温暖,浓浓的亲情围绕着我,温暖了我这颗冰冷的心。
爱一个人,就意味着牺牲。越是爱他,越想为他生个孩子,这恐怕是天下所有女人对男人的爱的感觉。有一次,我按捺不住,开口告诉了他的母亲,自己不会生孩子。当时老人家只是淡淡地说:“只要张忠不在乎,我们不管。”下班后,我向张忠叙述这了这件事,他却急了:“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告诉她呢,这下完了,我的计划全完了。”原来张忠有两个姐姐,大姐独身多年,二姐远嫁澳洲,且有一个女孩。他父母把传宗接代的希望都寄托在张忠身上。
此后,张忠的母亲对我依然很好,可她病了。每当我不在时,总感到张忠想说什么。我预感到不幸要降临到我的身上。他的大姐也好像知道什么,表情虽然依旧,可我明显感到全家在排斥我。我的精神开始崩溃,我想自己在这个家待不长了。
从此我心烦意乱。爱一个人不该给他带来痛苦,思前想后,我做出决定。
一天,我喝了许多的酒,张忠要出去,我把他叫回来。“张忠,你家的情况我已知道,家人把生孩子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,我不能连累你,咱们结束吧。”张忠坚决地说:“我不让你走。”我俩随即紧紧地拥抱在一起,他是那么地难过,而我却是如此心酸。
我实在呆不下去了,他的家人一提及孩子,我就敏感地认为是在说我。而我一提分手,张忠又是那么地痛苦。
1997年5月7日早8点,一个大雨倾盆的早晨。我背着行囊独自一人来到车站,雨淋透了我的衣襟,也伤透了我的心。当列车缓缓启动的时候,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道久违的诗:
我不敢久留,因要赶路!
愿疲困,在轮下碾碎;愿饥渴,再一次锤炼我的信念。
我不敢久留,因要赶路!
我的生命之歌必须在死亡之前投进黎明的篝火。
我不敢久留,因要赶路!
下一个驿站将是我最好的归宿!
......
以上就是张慧饱含辛酸的自述。值得欣慰的是,在飘泊数载后的今天,张慧凭借艰辛和汗水,终于有了自己的美容美发厅。“她”最后对笔者说:“这次我将选择独身。但我要说,无论今后的路怎样坎坷,怎样多难,我都不后悔今天这来之不易的女儿身。我要带着对生活最美好的憧憬,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完自己的人生旅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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