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的理发店藏在老城区青砖灰瓦的天井里，推开门就能闻到剃须泡沫的薄荷香。他总说自己是"地球表面最后的手艺人"，可镜子里映出的地中海发型，总让客人憋不住笑。直到那天，穿铆钉皮衣的林夏闯进来，说要剪个"能藏住秘密的发型"。

剪刀在发丝间游走时，林夏突然开口："周叔，您知道形婚吗？"老周手一抖，剪出个歪斜的缺口。这个总来蹭他茶喝的拉拉姑娘，此刻眼里泛着泪光："我妈以死相逼，说下周必须带对象回家。"

茶水在搪瓷杯里泛起涟漪，老周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头顶，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。当时还是发型师学徒的他，在巷口救下被醉汉骚扰的陈默。两个淋成落汤鸡的"弯男"挤在十平米出租屋，用吹风机互相烘衣服，陈默说："要是能有个家就好了。"

"我陪你演。"老周突然说。林夏的眼泪砸在围布上，洇开深色的花。

第二天，老周翻出压箱底的西装，领口别着陈默送的银质领带夹。林夏挽着他胳膊出现在家庭聚会时，表姑妈正举着手机直播："看看我们夏夏找的乘龙快婿！"镜头扫过老周发红的耳尖，他悄悄把"同志公益组织年度志愿者"的奖杯往身后藏了藏。

变故发生在三个月后。林夏母亲突然要查"女婿"的体检报告，老周连夜P图时，陈默带着满身消毒水味闯进来。这位儿科医生刚结束援非医疗队的工作，行李箱里还塞着给老周带的非洲木雕。"听说你要当新郎官？"陈默晃着手机里林夏发的朋友圈，屏幕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。

老周手忙脚乱关掉PS界面，甘蔗汁从榨汁机里汩汩流出。这是他们去年参加公益市集时学会的手艺，此刻却成了最尴尬的背景音。"我就是帮个忙……"话没说完，陈默突然抓住他剪坏林夏头发那天就贴着的创可贴——那是被剃刀划伤的。

"你知道吗？"陈默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，"当年你说要当我的家人，现在又要当别人的新郎。周秃子，你到底想和谁相爱？"

天井里的月光突然变得很亮。老周这才发现，陈默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文件——是国际医疗组织发的聘书，日期正是明天。他想起医疗队出发前，陈默在**说的"等我回来就……"，原来那个未完的句子，自己始终不敢追问。

林夏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。她带着哭腔说母亲发现了形婚真相，此刻正举着农药瓶站在天台。老周和陈默冲出去时，发现老人脚边散落着老周的公益活动照片——原来她早就偷偷关注着这个"准女婿"资助的留守儿童学校。

当晨光染红甘蔗田时，三个浑身沾着露水的人坐在田埂上。林夏母亲握着老周布满创可贴的手："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么同志、拉拉我不懂，但小周这些年做的公益，比十个女婿都强。"陈默默默把聘书撕成两半，一半塞进老周口袋，一半折成纸飞机飞向朝阳。

后来老周的理发店多了块"同志友好商家"的铜牌，天井里支起公益理发的摊子。林夏带着拉拉女友来帮忙时，总说这里是"地球最后一片净土"。陈默援非回来后，成了这里的常客，不过他再没让老周碰过剃刀——"上次的缺口，我用了三年才养回来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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