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改革开放初期的江南小镇,纺织分厂的烟囱日复一日吞吐着白烟,将天空染成灰蓝色。厂宣传栏里"劳动最光荣"的字句被雨水冲刷得发白,却冲不散人们对"反动派"遗孤的偏见。
林深是分厂出了名的忠厚青年,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裤穿梭在织布机间。没人知道他每晚躲在职工宿舍,用钢笔在泛黄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扉页上抄写同志文学的字句。直到那个暴雨夜,浑身湿透的苏棠闯进他的生活——这位从省城下放来的女工程师,怀里紧紧抱着个贴着封条的檀木箱子。
"林同志,我需要个丈夫。"苏棠摘下滴水的草帽,露出脖颈间若隐若现的彩虹刺青。作为早期觉醒的拉拉,她刚收到母亲病危的电报,而单位正以"作风问题"卡着她的探亲假。林深握着搪瓷杯的手微微发抖,杯底"先进生产者"的红字在蒸汽里氤氲成模糊的色块。
这场形婚来得比车间比武还突然。老干部们举着马列著作审查时,林深掏出祖传的翡翠镯子作抵押,苏棠则翻出父亲留下的军功章。当"反动派"与"劳模"的子女在红双喜窗花下碰杯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着,像极了那年他躲在图书馆角落,偷看《查泰莱夫人的情人》时飘落的碎纸片。
新婚当夜,苏棠的檀木箱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林深主动抱着铺盖卷睡到藤椅上,却听见窸窣声响——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《妇女声》杂志,还有用帕子包着的银杏叶书签,叶脉间刻着"自由"二字。那是1927年女师大罢课时,她祖母别在鬓角的信物。
转机出现在镇上举办首届马拉松那天。苏棠穿着林深改小的运动短裤参赛,发令枪响时,她脖颈间的彩虹刺青在阳光下骤然鲜明。跑到半程,几个红袖章突然拦住去路,为首的正是分厂保卫科长:"苏棠同志,有人举报你传播反动思想!"
千钧一发之际,林深举着大喇叭冲进人群:"她是我爱人!箱子里都是我爷爷留下的医学典籍!"众人这才发现,向来寡言的忠厚青年不知何时学会了用拉丁文背诵《希波克拉底誓言》。原来苏棠每晚在煤油灯下翻译的医学文献,都被林深悄悄誊抄成工整的仿宋体,那些原本要被销毁的"反动资料",最终成了镇卫生院抢救农药中毒农妇的指南。
当苏棠抱着康复的婴儿冲进病房时,林深正蹲在走廊改写病历。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《金赛性学报告》,是苏棠托省城同学捎来的。窗外玉兰花开得正好,花瓣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,像极了当年贴错位置的喜字被重新扶正。
二十年后,分厂旧址改建成同志文化馆。展柜里陈列着那件蓝布短裤、褪色的彩虹刺青帕,还有檀木箱底压着的马拉松完赛证书。解说员总会指着证书背面模糊的字迹——那是苏棠用眉笔补写的:"致我刻骨铭心的战友",而落款日期,正是他们决定共同改正这个世界的1978年春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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